第183章 北緯18度(終章)

半年後,詞螢雪的紀錄片終於被電視台選上,作為支柱節目之一。開播的那天,一家人坐在溫暖的客廳裏,等待著激動人心的一刻。

“沒想到我們理科之家還出了兩個有藝術細胞的人。”溫閱忍不住感慨。

詞螢雪的父親趕緊示意她噤聲,“別說話,開始了。”

播放開始,是行走的腳步,和一條蜿蜒入山的路。就此,護林員的日常被緩緩展開。

林木發現,《北緯18度》的腳本,每一個詞都很陌生,但是,文風卻很熟悉。

看到結尾處,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個教他寫小說的編劇老師!

他拿出手機,重新看了一眼app,腦海中浮起一個大膽的猜想:其實這個app根本就不是什麽冷門軟件,是海曼先生研發的東西之一。那個在app上教他寫小說的也不是某個擁有天才般才華的新人,而是德力西可極有影響力的作家——鬱菲!

紀錄片放到尾聲,是護林員跟家人們在一起的小日常,有說有笑,有淚有愛。

一行行幕後人員名單慢慢映入眼簾。

編劇:林木、言以。

詞螢雪見林木的反應有些呆,有些得意地撒著嬌邀功:“怎麽樣?你老婆做出來的藝術品不賴吧?”

“你怎麽了?怎麽像有心事?我寫的是紀錄片,又不是懸疑劇,幹嘛緊繃著。”詞螢雪伸手去扶林木的額頭。

林木說道:“這個言以……”

詞螢雪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這個筆名挺好的。這也算是他的第一本作品,托本姑娘的福,她也小有名氣啦~”

林木不想在這個時候掃詞螢雪的興致,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恭喜你,你成功做到了。”

*

一座別墅院落,三樓有一間私家電影院,一個穿著黑色修身長裙的女人看著紀錄片播放到末尾。

app上響起接收新消息提示音,是詞螢雪發來的——她和林木的請柬。

“言以先生,謝謝你幫了我和林木,可以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女人沒有回,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她走下樓,來到院子裏。

一位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遞給她平板。上麵是一則大篇幅報道的新聞,關於——她的丈夫海曼先生。

海曼的研究園被多國盯上,卻以為自己在法外逍遙,最終釀出禍端。

其實中國並沒有安插什麽人手在海曼研究園,這個說法隻是為了轉移海曼先生的注意力,實際上,德裏西可本地的官方勢力才是真正重拳出擊的人。

一個試圖用病毒控製德裏西可,控製全世界的人,最終被自己的野心吞沒。

研究園一倒,他在海南的布局不攻自破,被直接瓦解。

新聞的下端,有一張三寸多的照片,是一具屍體泡在水裏。

“海曼先生的屍體被人在海曼研究園的廢水池裏找到,裏麵夾雜了很多毒素,這種毒素正是海曼研究園曾經於海南熱帶雨林投放的,對植物和土壤的破壞性非常強,對人體也具有殺傷性。多國研究員發現,這種毒素其實對腦部神經也同樣有著一定的破壞力。據中方消息,這種毒素已研究出消解的辦法,且已投入到挽救熱帶雨林的行動中。”

鬱菲放下平板,走到院子裏。

陽光很柔和,軟軟地曬在滿院子的花草上,讓人感到舒服而愜意。

老園丁帶著他的新徒弟在修剪花草。

那徒弟不甚年輕了,看背影卻有種孩子般的傻氣。老爺子讓他把水管拿來給花草澆水,他卻玩興大發,直往老園丁身上噴水。

待那傻氣的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和海曼先生一模一樣的臉。

這是他們在這個家待的最後一天,鬱菲費勁心思把罪證上交,銀行卡被封凍,房子也將被管控封鎖……

詞螢雪和林木的婚禮順利舉行,詞螢雪發現自己比林木還緊張,從早上四點多就開始睡不著了,捉摸著敷麵膜的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等化妝隊伍來了,她又擔心等會兒會熱得脫妝,總是提醒化妝師多定妝。

輕快的、幸福的音樂,在空中響起,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詞螢雪試圖收起緊張,就像林木試圖收起自己小小的慌張。

他第一次穿如此正式的西裝,去迎接他盼望許久的新娘。

當他的新娘在父親的陪伴下來他麵前,當這位未來的爸爸把他的新娘交到他手裏時,他才終於明白了結婚的意義。

一個在荒涼的土地上行走太久的人,一定是希望這個世界上有婚姻的,它可以讓自己和最愛的人靠在一起,不止以愛情的樣子相戀,還以親人的樣子相處。

新郎新娘敬酒時,溫恒偷偷多喝了一兩酒,湊在林木的耳邊說:“我沒有食言。”

林木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對於溫恒的感激,他無言以對。

席間的阮雪花忙碌著,應酬著,眼裏含著淚花,她真希望此刻,林木的爸爸也看著這一幕,看看他們的兒子、兒媳多幸福般配。

酒店的草坪是熱鬧幸福的婚禮,酒店的六樓,是套房。

房間內,一個女人坐在窗戶前,看著窗外。

“你看,那個就是新娘。”

鬱菲說。

她身後的人,傻嗬嗬地說:“你也可以當新娘。”

鬱菲心中一咯噔,回頭看向傻乎乎的男人,“我?新娘?”

男人說:“是啊,你和我夢裏的老婆長得一模一樣。”

鬱菲伸手摸摸他的頭,“是嗎?那你要好好對我,將來,我也許就會考慮做你的新娘。”

她重新轉頭看向窗外。

這一幕何其熟悉。

很多很多年前,她趴在出租屋的窗戶上,看著樓下新郎接新娘,被甜到,被感動。

那時候,海曼說:“將來你會嫁給我嗎?不管貧窮還是富貴,不管健康還是疾病……”

鬱菲側過頭,咯咯偷笑,“那你要好好對我,將來,也許我會考慮做你的新娘。”

突然,那個海曼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吐出一抹鮮血,和婚禮上落下的紅彩帶一樣鮮紅。

“你……”鬱菲扶起他。

毒氣深入骨髓,再高明的醫生也無法救活他。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病痛折磨,永無止境的生不如死。

鬱菲匆忙扶著海曼離開。

婚禮上,新娘、新郎相擁在一起。

聽說,林木退休後又回到了北緯18度做他的護林員,和當年一樣,身邊跟著個嘰嘰喳喳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