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古關之戰

由那名幹瘦的胡隊正帶路,眾人從南門進了古城。

按理說戍邊將士四年換一次,但是戍邊條件艱苦,且兵力不足,有限的換防名額都讓給了手底下的士兵,胡隊正超期服役了半輩子。可以說,對城裏城外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上官,這城看著老舊卻地勢險要,北有拒馬河,向南有三道大城門。敵人想一門一門地攻下來,可得費些手腳。”胡隊正說道。

“三道城門?”

“是哩,從外頭看是一座城,其實裏頭分成了四座小城。每座小城有單獨的城牆,想從此關過去,要依次攻下四個小城。”

李餘年的身軀衝天而起,從天空向下俯瞰。如胡隊正所說,南門的中軸線上有兩城,一橫一豎,呈丁字形排練,左右各有一個狹長的夾城。

北門靠在拒馬河旁,中門在城中央靠北位置。即便北門破了,可退至中門內,敵人想攻中門,必受兩邊夾城內的弓箭侵擾。

南門同理,所以必須攻下兩邊的夾城,而夾城的門又開在南城牆上,無法繞行,布局著實巧妙。

李餘年的身軀緩緩落下。

胡隊正滿臉震驚!抱拳高聲呼道:“上官真神將也!”

“胡隊正,這拒馬河北岸還有一城?”

“是也!那城叫小金城,隻有宅院大小,不過城牆很高。可在城內安置弓弩手,專射渡河的人馬。”

“可是河麵不是正結著冰嗎?”

“將軍勿慮,拒馬河雖寬五十餘丈,實為山泉水,水溫頗高。所以此冰並不牢靠,承受不起大隊人馬。”

五千人原地休息,幾名將領聚首在城內食堂內。

胡隊正取出一麵自己手繪的地圖鋪在長桌上,圖上密密麻麻的標注,簡直精確到了一磚一瓦,比李餘年從涿州帶來的那幅詳盡太多!

“嗬嗬,胡隊正這幅地圖可是充滿了心酸啊!”

“上官說笑了,老朽十六歲便來這了,呆了一輩子,城裏的每一塊磚頭都摸過嘍!”

“此戰過後天下皆知上古關,我給胡隊正請首功!”

“喲!老朽可當不起!”

“哈哈,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嘍!”

另一邊,寇準出了居庸關,繞著太行山快速奔行,直撲蔚州!

總行程四百餘裏,很講究體力的分配,所以人是五千人,馬卻是一萬匹。每人自帶一匹空馬,隨著大隊一起奔行。

途中會有換馬的動作,但並不會停留,而是直接在快速的奔行中完成。

這是寇家軍騎兵獨有的技能,也是寇瘋子一日奔行八百裏還能完成突襲的秘訣。當然,那個操作起來要更複雜一些。

臨近蔚州城已近黃昏,前方斥候來報:“蔚州城已經失守,城中沒有活口!”

“可有留下人馬斷後?”

“有一隊人馬,大約百餘步卒。”

“原地休息,喂飽戰馬!天黑後摸進城宰光他們,莫叫一個人跑了!”

“是!”

幾日前燕門拚死傳回來一個消息,敵軍有意繞過太行山,攻擊幽州的腹地!意欲趕在京城的大軍到來前,徹底地將幽州與內陸隔絕開來。

於是經過商議,將計就計,製定了這個關門打狗的計劃。至於蔚州城,就成了默認被放棄的一個城池,畢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寇準的心裏無比的愧疚,特別是親眼看到散落在城裏的屍體,更是讓人義憤填膺!

夜幕下,寇準身著黑衣,帶著一支訓練有素的突擊隊摸上了城牆。隨著輕微的悶哼聲,牆頭上的黑甲士兵一個個地倒下。

城裏充滿了血腥氣,平民與士兵的屍體隨意的堆疊在路邊。鮮血滴落,匯成了一條條發黑的細流。

邊陲小城,並不很大,站在城牆上一眼就望到了全景。城池中央,幾所亮著燈光的平房大概就是他們營房了。

一個個黑影從四麵八方躍下城牆,向城中心靠攏,緩緩地縮小了包圍圈。

隨著離那幾所平房越來越近,一陣陣笑聲與婦人的哭喊聲驚動了眾人!還有幸存者?

寇準手持短刀,從一間平房的門縫裏望進去,裏麵的一幕讓人怒火中燒!

一群衣冠不整的異族士兵正壓在幾名婦人的身上,旁邊站滿了觀看的士兵!放肆的笑聲正來自這些士兵,而哭喊聲則來自那些婦人!

寇準雙眼血紅!一腳踹開房門,身形如電般射入房內,見人就砍,手中短刀如匹練般狂舞!

身後的士兵魚貫衝入,突然出現的喊殺聲震得裏麵的異族士兵心驚膽顫,連刀都沒拔出來就相繼倒在了血泊中!

其餘幾所平房裏大致也是這般情形,偶有抵抗的,也被瞬間鎮壓了下來。短短幾息之間,慘叫聲漸漸平息!城池裏隻剩下婦人們壓力突然得到釋放的痛哭聲!

大隊馬蹄入城的聲音傳來,看著城內的淒慘景象,這些熱血漢子的雙眼內凶光畢露!

寇準提著血刀,高聲喝道:“山字營留一隊人善後,好生安置這些幸存的老鄉,砍下這些畜牲的腦袋築成京觀,其餘人隨我追擊!”

幾名斥候先行一步,向蔚州城南的山穀奔去。

寇準翻身上馬,喝道:“留下備用馬,全速前進!”

上古關外,拒馬河北岸的小金城內。

李餘年收斂氣息,蹲在城垛下,身旁是一圈的身背短弓的老兵。

城垛外漆黑一片,悉悉索索地腳步聲清晰可聞。遠處陸續有兵甲相擊的聲音,與輕微的馬蹄聲傳來!

來了!眾人屏住了呼吸!

從城垛缺口向外望去,外麵黑壓壓的一片,拒馬河北岸布滿了人影,壓根數不清人數!

幾名頭戴鬥篷的巫師正站在河邊,高聲吟誦著生澀的咒語,法杖的尖端亮起光芒,絲絲藍光向河麵上鋪去!

河麵上傳來哢哢的聲響,顯然正在結成更厚的冰層!果然,區區拒馬河難不倒這些人!

一群黑甲士兵將小金城圍了個嚴嚴實實,一名七尺大漢從人群中走出,一個助跑,雙腿一蹬,兩下就攀上了城牆!

人還在在空中,就看到了躲在城垛下的士兵。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身體劇烈地獸化,瞬間化為一頭丈高的獸影!

然而還沒等它發威,一隻手將它從空中拽了下去!

一番角力,在城牆上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突然,細細的咽嗚聲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聲響起!那一丈高的獸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徹底失去了生機!

李餘年重新摸到牆垛下蹲好,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周圍的老兵偷笑著,紛紛豎起大拇指!

緊接著,一輪箭雨從城牆下射了上來!角度有限,一陣亂射罷了!

城外的腳步聲開始雜亂起來,大部隊開始過河了!

北門上,一聲聲清脆的爆竹聲響起!白光炸開,天空中亮如白晝!

一輪箭雨如飛蝗一般,遮天蔽日地落下!頓時射倒黑影一片!

李餘年手持橫刀,佇立在小金城的城牆上。不斷有高大的身影攀上城牆,卻不斷被砍落!

一圈寇家軍的老兵在李餘年的掩護下,手持短弓搭弓如飛!一輪又一輪的箭雨從小金城上噴湧而出,射向敵軍的側翼!

兩麵夾擊下,敵軍頓時陷入一片混亂,紛紛舉盾阻擋飛箭!

“走了!不要貪心!”

李餘年從城牆上一躍而下,一杆三叉戟舞得虎虎生威,炸開一路血路!

趁著沒人注意,小金城麵向拒馬河的側門打開。一隊人馬從城內悄悄地撤了出去,踩著冰麵向上古城狂奔!

李餘年一戟橫劈大開大合,逼退一撮敵兵!轉身拖戟而走,幾步踏出,跟上老兵們的步伐,護在了小隊的側麵。

長戟連挑,幾名追擊過來的騎兵被挑飛!頓時人仰馬翻,在冰麵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臨近城牆,一條條繩索從城牆上掛了下來。幾息的時間,把這些老兵們都拉了上去!

待敵兵追來,一輪箭雨落下,射住了他們的腳步!

李餘年從城門上落下,正好落在一匹馬上,大喝道:“城門上弓箭手準備,我們去吊起他們的火氣!”

城門緩緩打開,李餘年一手持戟,一手持刀,一馬當先!

“跟緊我,不要戀戰!”

由李餘年和二十四名虎賁衛組成槍頭,緊隨其後的是寇家軍一千老兵組成槍杆,以楔形陣飛快地衝出城門!

五十丈的距離轉瞬即至!

黑色槍尖捅入敵陣,濺起血光一片,盾牌殘肢漫天飛舞!身後的老兵隻需雙手握住長刀橫在身側,人頭就噗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鮮血如柱,噴起老高!溫熱的血液濺在臉上,模糊了視線,腥臭的氣味不禁讓人熱血沸騰!

隨著黑色槍頭的轉向,千餘騎在敵陣中畫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後瀟灑離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陣衝出到拉回,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敵軍陣中響起嘹亮的號角聲,黑甲士兵們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瘋狂的湧向城門!

“放箭!”

城門緩緩關閉,箭雨再次落下,成片的黑甲士兵倒下!

瘋狂的士兵踏著倒下的屍體衝向城門,一架架長梯靠在了城牆上,黑甲士兵開始蟻附攻城!

滾石,圓木,熱油,從城牆上傾瀉而下!

棍術大宗師林壽穿梭於城牆之上,一手八卦棍舞得密不透風,將爬上城牆的敵人一一挑落!

城牆的黑暗中,阿璃緩緩站起了身子。

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元神離體太遠,頭有些暈。

李餘年一躍站上牆頭,問道:“怎麽樣?”

“按照寇準的腳程,起碼還要半個時辰!”

“恐怕撐不住,敵軍數量太多,而且都不要命,就是用屍體堆也能堆上城牆!”

“你殺這些黑甲兵沒用,山崖後麵有一隊銀甲騎兵虎視眈眈。依我看,那批騎兵才是主力!”

“銀甲騎兵?是不是人馬皆覆鐵甲?”

“是啊,那個頭目看起來很厲害,差點發現我的存在。”

“靺鞨人!”

李餘年大聲喝道:“丁將軍,尹參軍何在!”

丁大德,尹天照急忙從城牆另外一頭跑了回來。

“扛住這一波之後,請將軍二人帶著新兵撤回到我們上山時的十八彎山路旁埋伏。我帶著老兵再衝一陣,將靺鞨騎兵引過來。”

“你要棄城?”

“對!棄城!給他們點甜頭,不能引動靺鞨騎兵的話,寇準衝上來會遭到迎頭痛擊!”

“好!賭一把!”

丁大德二人離去後,李餘年說道:“等下幫我開個路唄?我去斬掉敵陣中心的幾名巫師,必然能引起靺鞨騎兵的注意!”

“你不要命了?那幾名巫師可不好對付!”

“這不是有你嘛!我信你!”

“先守下這波再說吧!”

遠在三百餘裏外的幽州城,一場更大規模的攻城戰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雙方士兵都殺紅了眼,局麵正處在焦灼狀態!

準備良久的戰壕,木樁發揮了作用,限製了敵方的攻城器械的移動。

城牆四角各新增了兩台巨型弩車,由欽天監弟子專門駕馭。原本是開發出來專門點殺高品武夫的,現在剛好用來對付偶爾攀上城牆的異獸。

於是發生了很有意思的現象,城牆四角成了雙方博弈最厲害的點!不管是城牆上還是城牆下,都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宋彥青高坐城門樓上,身前擱著一把西晉古琴。雙手擊拂間,琴聲時急時緩,抑揚頓挫!琴音不高,卻能餘音繞梁,久久不散,從現場紛亂的聲音中脫穎而出,落入每個人的耳朵!

皇叔周勃手提一杆梅花鐵槍,在城牆上左突右刺!身形來往穿梭,如閑庭散步!

攻城守城,成功失敗,是他戎馬一生的主旋律。這世上,已經很少有事情能觸動他了。

除官兵外,城牆上還有一批人格外的義憤填膺,那就是從營州逃回來的難民。

幾日來,他們挖戰壕,修城牆,搬碎石,什麽髒活累活都肯幹,毫無怨言,為的就是今日!

不會射箭,不會用刀都沒關係。可以用石塊,用圓木,潑滾油,隻要能為死去的親人報仇,拚上這條命又如何!

摩羅教在這個時候發動攻勢,似乎還是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