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李將軍府邸

寇準沒有料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被困在鬆林裏,在吃不準能否速殺的情況下,他不敢輕舉妄動。

隨著日頭的抬升,陽光照進了鬆林。樹影重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雪地上快速地移動。山背麵的犬吠聲不止,而且越來越清晰,那邊有人上山了!

赤狐背靠著樹幹,眼睛盯著地上的樹影,仔細地分辨著細微的差異。

突然,他發現一個樹影的旁邊多出了一個人形的陰影!順著陰影確認了樹幹的位置,目測距離隻需兩躍,瞬息可至!

赤狐激動地盤算著,雙眼內凶光乍起!身軀一弓,如閃電般彈射而出!

第一躍!

隻發出了輕微的聲音,身體在半空中悄然滑過!

第二躍!

後腿驟然間發力,在雪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身軀如射出去的箭矢,雙爪高高舉起,指尖泛起寒光!

赤狐的餘光瞥見地上的陰影沒動,心裏閃過一陣欣喜。它有絕對的自信,那人在自己第一躍時沒反應過來,第二躍時再動就已經晚了!

電光火石間,利爪猛然劃過!一道裂帛般的撕裂聲響起!

中了!赤狐大喜!

緊接著,它聽見了第二道裂帛般的撕裂聲!

時間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自己明明沒有低頭,眼中的視野卻正在快速地跌落!

眼前的景象無比的詭異,樹幹旁站著一具無頭軀體,鮮血正從脖頸的斷裂處噴湧而出!一個年輕人手握短刀,冰冷的眼神正好也看向了自己!

四目交接!

赤狐幡然醒悟!濃烈的恐懼在一瞬間綻放,又隨著瞳孔的放大而迅速消逝。

死亡,猶如一現的曇花。

寇準伸手拽下釘在樹幹上的白色披風,胡亂地裹在身上,轉身往山下疾奔而去!

不一會兒,一名身著獸皮襖子的年輕人落在了赤狐的屍體旁。

二十左右的年紀,身高六尺有餘,一頭褐色的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

棗紅色的臉龐上,一對鳳眼又細又長,給人一種似醒非醒的感覺。藍瞳,鷹鉤鼻,以及戴在脖子上的犬牙項鏈都表明了他的身份,靺鞨人。

身上的獸皮襖子比較特殊,非羊非狐,灰色的獸毛既短又沒有光澤。結合女真人的圖騰信仰,大概率是狼皮!

隻見那年輕人仔細地勘察了一遍現場後,從赤狐的利爪中扯出一片白色的碎布。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隨著日頭的升高,冰晶慢慢地開始融化,今年的寒冬似乎要結束得早一些。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相差太遠,再繞回去找馬太危險了,寇準隻能一路狂奔。

回到幽州城時已經是晚上了,好在那名叫小伍的白袍斥候已經回來了。這樣算起來,起碼不虧,一命換一命,也算是為死去的戰友報了仇。

隻是以後的敵情查探工作難度不小,總不能每次都派將軍去刺探敵情吧。

踏入中軍大帳,裏麵站滿了人,連校尉一級的將領都來了。三天的期限已到,散出去的人,能回來的都回來了。

寇準上前,拿了一大兩小三枚黑棋插在了沙盤上,大的那枚黑旗正插在平泉山坳的位置上。

至此,大帳中央的沙盤上,除了幽州城周邊的幾枚紅旗。一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黑棋!

敵數倍於我們,形勢不容樂觀啊!

宋彥青笑道:“大家不用太過悲觀,摩羅教休息百年才有這幅光景。百年前咱們能把他們打回去,現在一樣也可以。”

“是啊!怕個卵!他們敢來,就再打他們一次!”

一時間,營帳內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

寇準突然問道:“你們也沒有發現靺鞨人的蹤跡嗎?”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點頭。

寇準看著沙盤上的黑旗,眉頭緊鎖!看不到靺鞨人,心裏著實不安啊!

靺鞨族人丁稀少,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上接摩羅教統治的白圖國,下鄰大遂國。能在摩羅教和大遂之間左右逢源,靠的不是當牆頭草,而是一支八千人的鐵騎。

此“鐵騎”與中原的鐵騎不太相同,還真是字麵意思上的鐵騎。

人馬皆覆厚實的鐵甲,且包裹嚴密,隻露出一雙眼,刀槍箭矢皆不能入。手持丈二長矛,負責衝鋒陷陣,是為重騎兵。

馬不覆甲者,負責騎射,是為輕騎兵。

常以五十人為一隊,專挑敵軍隊伍的薄弱處衝鋒。二十重騎在前衝陣,三十輕騎隨後騎射。一陣過後並不停留,而是由第二波的五十人繼續撕咬缺口。

待第二波五十人衝鋒完畢,第一波人已經回馬迂回再次衝來!

靺鞨騎兵的軍心極其堅韌,如此反複,能衝幾十陣!

區區八千人,卻能打出八萬人的效果!

大遂曾複製過靺鞨的重騎兵,奈何中原馬匹的體型與靺鞨馬相差甚大,載重明顯不夠!

坐上兩百餘斤的重騎兵,再馱上百餘斤的鐵甲。速度盡失不說,衝完一陣基本上就廢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靺鞨有一位三品武夫名叫兀吉乃,人稱“狼主”,是靺鞨的守護者!

“寇將軍不用太擔心,燕門一直在努力打通靺鞨的消息通道,相信不久就有消息傳來。”宋彥青說道。

寇準點頭應著,看向沙盤上的黑旗,往北通往營州的道路全被阻隔了,傳消息談何容易。

幽州刺史馮敬堯說道:“眼下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城池上吧,靺鞨騎兵再厲害也爬不上城牆。冰雪一化,城外的三十餘萬人馬就要攻城了。根據敵方的兵力,咱們挖的壕溝,豎的木樁都還不太夠,城牆也急需要加固。這幾日,大家還要加把勁啊!”

“是!”

底下的人齊聲回道。

寇準問道:“如果咱們打算死守幽州城的話,是否需要堅壁清野?”

皇叔周勃說道:“那是當然,把幽州城以北的縣城都撤回來吧。但走之前不能給他們留下一座房,一粒米!”

“是!”幾名周邊縣城的守將抱拳回道。

周勃繼續說道:“待朝廷的援兵到了,咱們騰出手來,先來他個主動出擊!他娘的,老夫的身子都歇乏了!”

“好!末將願做先鋒!”

“他娘的,老子還在這,什麽時候輪到你小子做先鋒了!”

“哈哈哈!”

說起主動出擊,這群部將們頓時嗷嗷叫,興奮了起來!

朝廷商定的出征日期是二月初二,龍抬頭。萬物初始,也是取一個好寓意。

短短月餘,共籌集周邊兵員五萬,另抽取宮外禁軍兩萬,加上老將薛環帶來兩萬人馬。還有已經從襄陽出發的一萬五千人,剛好十萬出頭,作為北上的第一波援軍。

行軍大總管的人選,曾在寇霆山和薛環之間搖擺過。最終沒有選寇霆山,其實還真不是顧忌他國舅爺愛將的身份,更多還是考慮到幽州城內的領導權問題。

一山不容二虎,皇叔周勃不可能給寇霆山打下手。寇霆山也是帥才,素來有主見,不會對皇叔唯命是從。

反觀老蔣薛環,出身名門,帶了一輩子兵,資曆夠,經驗也夠。關鍵是他與皇叔周勃年紀相仿,而且是故交,不至於出現太大的矛盾。

李餘年的名字出現在出征的名單上,並受封五品遊騎將軍,一時間廣受議論。

這個名字為京城人所知,還是因為是玉真公主的緋聞男主!

於是有人恍然大悟,這回算是對上了,原來是襄陽寇家的年輕武將!以皇帝近侍的封號隨軍出征,看來還是很受器重的。大有準駙馬爺借戰事來鍍金的意思,妥妥的長安新貴!

正月十五上元節這日,長安城東五十裏的灞橋驛。李餘年見到了周玨兄妹,周玨依舊豐神如玉,白衣飛揚,一副謫仙人的派頭。

周宜則清減了許多,褪去了少女的粉嫩,多了幾分成熟嬌豔!沒了上次見麵時的無所顧忌,見到李餘年竟有些嬌羞起來,欠身行了一個萬福禮。

把一旁的周玨看得目瞪口呆,豎起大拇指,嘖嘖稱奇!

一個多月沒見,周宜已經是六品武夫。同樣以白敬唐為師,兩人的待遇卻大相徑庭。李餘年是皮糙肉厚,資質平平的那個,是每天挨打的人肉沙包!

而周宜是驚豔絕倫,是可以傳授衣缽的那個寵徒。白敬唐重意境,而這種玄妙的東西,周宜一點就通。所以,升到六品後周宜幾乎不用再動手了。

作為五品官員,朝廷賞了李餘年一座宅院。靠近西市,坐落在興化坊內,與原來住的懷遠坊相距不遠,之間隔著一個延康坊。

坊內開東西兩門,一條東西橫街把坊分成南北兩部分。

李宅在東門之北,東門之南住著三品大員京兆尹溫禮,正好兩對門。

李餘年想著在京城呆不了幾天,等凱旋歸來再收拾也不遲,可是周宜和竇迎雪都不讚同。

於是,漕幫京城分舵的人與皇宮溫室殿的內官們,兩幫人馬比著賽地往宅子裏搬東西,看得周圍的鄰居們一頭霧水。

有消息靈通的人點出了其中的要害,眾人才明白,原來這李餘年還是漕幫的準姑爺!

這話題一下子就炸了!

一個是大遂朝廷的公主,一個是江湖第一幫的嫡女,兩女身份懸殊卻共侍一夫,就是戲文裏也不敢這麽演啊!

好家夥,這雙方要是鬥起來,可就有好戲看了!人性如此就是如此,看熱鬧的不嫌事大。一時間,此話題的熱度甚至蓋過了半月後的出征!

當然,絕大多數的人還是站隊玉真公主。但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竇迎雪在平民中也有不少支持者。

當李餘年幾人來到興化坊的東門時,守在這的小廝,丫鬟們,幾乎是跑著回府通報的。

對門溫府的小娘肖玲瓏就是愛看熱鬧的主,正準備出門,迎麵碰上了跑得氣喘籲籲的小廝。

急忙來到正門,正趕上對門幾人陸續地下了馬。

洋洋灑灑十餘人,隻有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認識,雖然沒見過真人,但前陣子縱馬天街時看過畫像。現在看來,那名畫師還是有幾分水準的,公主的神韻風采基本上都抓住了。

但是畫終究是畫,遠沒有真人來的活靈神現!充其量也就畫出了玉真公主的三分美!

肖玲瓏真正想看的其實是竇迎雪,在她的猜測裏,如果公主是正妻,竇迎雪隻能做偏房。而自己也是偏房,自然就會偏袒著偏房,這大概這就是看熱鬧的參與感吧。

當看到竇迎雪的容貌時,肖玲瓏愣了一下,竟然也是極美,找不出任何瑕疵,與玉真公主不相上下!

嗬!旗鼓相當!肖玲瓏拍手稱快,就差搬條凳子坐在門口看戲了。

眼看要進門了,這時候就有說法了。那位白衣術士模樣的,應該就是三王爺了,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他先進門,沒有任何問題。

跟在王爺身後的,應該就是男主人了。可惜了,相貌平平無奇!

但這也不怪他,換誰跟三王爺站在一起都是平平無奇!

現在就看玉真公主和竇迎雪誰先進門了,這很關鍵。

西邊的鄰居,職方郎中宅的大娘子也正在看戲,無意間瞟向肖玲瓏這邊,掩著嘴偷偷地笑。

肖玲瓏尤其煩她,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夫人仗著正妻的身份,見到自己總是麵笑心不笑,分明是打心眼裏低看自己一眼。

眼見竇迎雪故意放慢腳步,並微笑著禮讓,示意玉真公主先行。

肖玲瓏就像吃了敗仗的將軍,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人家是公主!自己這般受寵,不也沒鬥過家裏的大娘子嘛!

正當肖玲瓏覺得無趣要回院子時,眼前一幕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玉真公主回身,拉起竇迎雪的手,二人笑著一起邁過了門檻。

職方郎中夫人的臉色垮了下來,甩著花扇氣呼呼地回了門!

肖玲瓏笑了,這世上有些事情並不如想象的那麽不堪,美好的東西是存在的,隻是你沒遇到罷了!

宅院的原主人是位少數民族將領,官拜懷化中郎將,正五品。年邁回鄉後,宅子被官家收了回去。武將的官邸,品級又與李餘年相同,必是做過考量的。

門庭寬闊,主側門皆大開。

前院東西向狹長,南北略窄,呈長條形,四周以一圈廊屋圍成。西南角是馬廄,何亮帶人將馬匹歸入馬廄後,將其餘七人安置在前院的廊屋內。

過前院中門,主院方闊,院中四角植有綠竹花卉。院中央是一間中堂,四方形結構,長寬各兩丈有餘,是主人宴請會客的主要場所。

中堂北麵有回廊,與北堂想通,兩堂相接呈工字形。

主婦治北堂,膳服適戚疏。

北堂是女主人忙碌的地方,廚房的所在地。賓客坐於中堂,飯菜由北堂經過回廊送至中堂。

北堂的後麵是北院,也稱內院,是主家人住的院子。有主廂房四間,廊屋四間。

一個標準的五品官員府邸,再想換大房子就隻能升官了,比如對門的溫家就會大很多。

不過對於李餘年來說,自己一個人住,未免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