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上的強盜
在二弟唐秉義和三妹唐秉仁以及母親王樹蘭的幫助下,唐秉禮終於湊夠了買船的資金,時間來到了1998年的立冬,唐秉禮委托造船廠打造的新船正式下水了,依舊是二百噸的鋼鐵掛機船,一切又都回到了當初那個樣子。
時光飛逝,轉眼間,時間來到了1999年的春節前的最後一個禮拜,二弟唐秉義家的貨船裝著一船的玻璃管遠赴長江上遊,一路上,他們從不敢停船,因為長江上一直以來有專門搶劫的船隻,趁著貨船停船之際,前來搶奪財物和貨物。
然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雖然唐秉義的船一刻也沒有停歇,但還是被一艘強盜船給盯上了。
當唐秉義的貨船連夜開到安徽省蕪湖市境內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唐秉義的老婆張秀蘭剛做好宵夜給唐秉義端到駕駛室,一艘船摸黑靠近了他們,隨著船體一陣晃動,十幾個蒙著麵部的強盜,跳上了唐秉義的貨船。
帶頭的大哥端著一把獵槍直接頂在了唐秉義的腦門上,凶神惡煞地說道:“老實點,兄弟們隻為謀財,不想害命,要想活命,就什麽話都別說,什麽事情也別幹,哥幾個拿了錢,運了貨物,就放你們走。”
唐秉義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額頭直冒冷汗。張秀蘭一聽還要把貨物搶走,扯著身旁強盜的臂膀嘶吼道:“求你了!錢都給你,貨不能拿呀!”
強盜看到張秀蘭撒潑,直接上去就是一個巴掌,吼道:“再他媽地亂叫,老子打死你!”
唐秉義顫顫巍巍地說道:“秀蘭,都這個時候了,就別想這些了,聽這位大哥的安排,保命要緊。”
強盜滿意地冷笑了一聲:“還是你家男人識大體!”
就這樣,唐秉義和張秀蘭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貨物被強盜全部搬到了另一條船上,還有船上的一萬多塊錢的現金,以及船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被搬到了另一條船上,包括那一萬多的大哥大。
張秀蘭看著眼前的畫麵,痛心不已,直接癱軟在地。等強盜搬空一切走後,隻剩下唐秉義和張秀蘭孤零零地癱坐在駕駛室。
那一年的春節,唐秉義開著空船回到了老家,唐秉禮知道自己的二弟被強盜搶劫後,感到驚詫不已,雖然他對長江上江洋大盜早有耳聞,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些強盜竟然如此猖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能實施搶劫,他也沒想到,這樣的災難會落到自己二弟的頭上。
為了幫助唐秉義渡過難關,唐秉禮將半年掙下的一萬多塊錢,以及借來的一萬多,湊成了三萬,給了唐秉義夫妻,讓他們去還清欠工廠的貨款。
唐秉義後來雖然報了警,但卻於事無補,在那個沒有監控的年代,也沒有專門的水上公安,想要抓到這種流竄作案的強盜,根本是無從下手。
從那以後,唐秉義一家再也不敢再開船出江蘇省的長江沿線,和唐秉禮一樣,隻在江蘇的運河段以及浙江的運河段跑跑短途貨物。雖說沒有以前掙得多,但也足以滿足一家人的日常開銷。
一年後,人類正式進入到了新的世紀,時間來到了公元2000年。
這一年的夏天,四弟唐秉智順利畢業,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繼續深造。而張秀蘭在這一年的年底,終於生下了一名男孩,取名為唐平安。張秀蘭激動不已,直接讓唐秉義暫停運貨,要一直等到來年的春節過後再啟航。
2001年的春節,是難得的一次大團圓,在張秀蘭的辛勤張羅下,三妹唐秉智也帶著丈夫張鐵柱和他們的兩個孩子,在大年三十的那天中午,回到了老家。
四弟唐秉智和五妹唐秉信也都放了寒假,隻剩下唐秉禮,他為了能趕上一家人團聚,連夜開船,趕在了大年三十的上午,將自家的船,開到了老家的鹽河邊。
由於張秀蘭生了兒子,王樹蘭對兒媳張秀蘭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觀,也因此,那一年的大年三十的午飯,是難得一家團聚,其樂融融。
張鐵柱和唐秉仁吃完午飯,還要回到張鐵柱的家裏過除夕,所以下午便要走。唐秉禮知道他們兄弟姐妹五人聚在一起不容易,便主張照一張合照再走。一張,是全家人的合照,另一張是他們兄弟姐妹五人的合照。
當唐秉禮麵對照相館的相機,他將會回想起十年前他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城裏照相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轉眼間,便是十年,這其中的酸甜苦辣,伴隨著相機的閃光燈,凝結在了一張照片中。
2001年,對唐秉禮來說,是個不平凡的一年,他的人生再次進入到跌宕的起伏中。
這一年,淮陰市正式更名為淮安市,原來的淮安縣更名為楚州區,淮陰縣更名為淮陰區。
唐秉禮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給兩個兒子起的名字,小兒子的名字倒成了“大哥”。
春節結束後,唐秉禮繼續前往蘇南運貨,他的爺爺突然因為食道癌去世,唐秉禮一時半會兒趕不上回去送葬,成為了唐秉禮人生中的一大遺憾。這也是跑船人常有的遺憾,在通訊技術和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很多人一直等到回老家過年,才知道自己的某個親人去世已久。
2001年3月26日,唐秉禮從收音機裏聽到一個消息——南京長江第二大橋正式投入使用。
這則消息讓唐秉禮有些激動,他情不自禁地對身旁的冷櫻桃說道:“櫻桃,我們的國家真的是越來越強大了,長江上的大橋也越來越多了,光是我們江蘇境內,就已經有三座真正意義上的長江大橋了。”
冷櫻桃問道:“三座?還有哪一座,我就知道有一個南京長江大橋啊,還有剛開通的這座二橋。”
“你看,平時不聽新聞廣播不知道了吧,這前兩年,就是1999年的九月份,建成了江陰長江公路大橋,從那以後,蘇北的人坐車從蘇南回來,就再也不用坐輪渡了!可惜,我們一直在大運河上運貨,也沒機會路過看一看。”
“你倒是對大橋挺感興趣的,你一開船的,又不能在橋上麵跑,天天研究它幹嘛啊?”
“我不在橋上跑,但我在橋下過啊,我們跑船的,這輩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江河、船閘和大橋了,有江河的地方就有橋,橋的多少,證明了我們國家的實力.......”
“行了行了,”冷櫻桃打斷道,“我可不想聽你講這些國家大道理,我就知道老老實實開我們家的小船,不給祖國添麻煩就行了。”
唐秉禮笑著說道:“不給祖國添麻煩,就已經是為祖國的建設添磚加瓦了,你想啊,我們運的這些水泥啊、石子啊、鋼材啊,不都是建設新中國所需要的東西嘛?”
冷櫻桃說:“你就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你就說,你是不是想去看大橋?”
唐秉禮一下子咧開了嘴說:“還是我老婆明白我的心思啊!這也是見證曆史的機會嘛,你想啊,岸上的那些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從江麵上仰望長江大橋,就算要看,還得花錢坐遊輪去看。而我們,運個貨,順道就能欣賞到大橋的壯闊,還不要錢,你看,多劃算啊。”
冷櫻桃撇了撇嘴說:“就你最聰明,不過呢,我倒是也想跑一跑長江的航線,夏天一結束,唐淮陰就要上小學了,四弟也要讀研究生,都需要花錢,還有咱媽的養老錢也沒攢下還給她老人家,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看我們也學二弟他們,跑一跑長江上遊,也能多掙幾個錢。”
聽到這,唐秉禮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起來,說道:“我就是想裝一趟到南京的貨物,不想去長江上遊,我到現在都會想起二弟一家那次的經曆,一旦真的遇上強盜,不但沒掙到錢,還要搭上一船的貨物啊!”
冷櫻桃說:“這我知道,但我聽說這兩年,政府已經抓了很多長江上的江洋大盜,沒以前那麽危險了,現在最多也就小偷小摸的。”
唐秉禮說:“這兩年是抓了不少,但我上個月還聽船上的人說,有人在長江上被強盜搶劫,由於反抗,被強盜直接打死了,一想到這些事,我就感到害怕。”
冷櫻桃聽到這,也猶豫了起來,歎了口氣說道:“唉,那還是就聽你的吧,真有那麽一天,強盜也拿著槍,頂著我們倆的腦袋,我恐怕會被直接嚇死了。”
唐秉禮笑著點了點頭說:“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冷櫻桃撇了撇嘴說:“再有出息,也不能和強盜對著幹,既然你不願意冒這個風險,我也同意,咱們裝一趟貨到南京的,不出江蘇省的地界就行。”
唐秉禮答應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