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做第一個祝你新年快樂的人
周唯醒來了，意識還算清醒，見到周亦舟時，眼眶裏就不由自主地含滿淚，一直握著她的手不鬆，生怕放開，她就又走了。
可周亦舟不但沒走，還陪床了一夜，第二天直接請了一天假，留在這照看他。
周唯說話還不太利索，是真的傷到要害。除此之外，等腿部消腫後還要再做一次骨折手術，所以他疼痛起來的模樣，讓周亦舟心裏非常難受。
“粥粥，幫爸爸倒杯水。”
周亦舟給他兌了一杯溫水喂著，像小時候自己生病時，他喂她一樣。
“謝謝。”
周亦舟把杯子擱去桌上：“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
沒錯，周亦舟從來沒對周唯說過謝謝。她從小嬌生慣養長大，一直心安理得地索取著他的付出，因為她知道，他們是血濃於水的父女。
周唯雖然不能動彈，但思緒是清晰的，知道她肯過來，就是有原諒他的心。
“粥粥，你坐近點，爸爸想和你說會話。”他虛弱道。
周亦舟坐過來，手裏拿著把刀把草莓切成丁，聽他訴說著心聲：“爸爸好心辦壞事，就害怕自己沒了，再見不到你們了。好在我還活著，能看到你坐在我床頭，爸爸真的很開心，也很想你。”
周亦舟把草莓丁放進盒裏，眼眶又開始濕潤：“都說了不要車，非給我買。我明明就不愛開車，從小隻喜歡坐車。”
周唯回憶著歎息：“是啊，從幼兒園到小學畢業，都是我開車接送你上下學。孩子，我知道你怨我，我也的確失職，答應你的事更沒做到。爸爸跟你道歉，對不起。”
七年了，其實周亦舟早已習慣沒有周唯的日子，也漸漸麻木他有家庭，有孩子這件事實。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周亦舟繼續切著。
“我知道。可我慢慢變老了，日子越過越短，躺在病**，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所以不想留下遺憾。爸爸之所以一直找你，就是想和你重歸於好，希望你給爸爸一個機會，讓我再盡盡做父親的責任。孩子，原諒我吧。”周唯困難地伸出手，搭在她手背上，才發現她也是抖得那樣厲害。
明天和意外真的無從知曉，一旦失去便是永恒。
他懺悔的心聲和淚水，周亦舟再也不能忽略，更無法忽視心內的疼痛，為曾經那個任性的自己。
好在，那些原以為已經失去的一切，正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回歸身邊。正如那些愛她的人，會永遠地愛著她。
醫院這有專業看護，再也不需要留人。所以周亦舟下午就回了公寓休息，自周唯出事以來，第一次睡得那樣舒坦。
不過她舒坦，有的人卻病倒下了，發燒到39度，還躺在家裏處理工作上的事，完全沒有喘息的時刻。就是這樣，他都不忘打給周亦舟問她父親的情況。
“明天就能做骨折手術了。”她這時候剛醒來。
“還在醫院嗎？我去接你回家休息下。”
“不用了，我已經在家睡一覺醒來了，這幾天謝謝你。”她真的要謝他一聲，這幾日他都送她往返醫院，又幫忙處理各種事，替她分擔了不少。
“粥粥，不要謝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真心道，那個時候真恨不得能替她承受心理上的疼痛。
可周亦舟的事，始終隻與她自己有關：“明天不用來接送我了，我會自己安排。”
周亦舟能把工作上的事安排妥當，醫院的繁瑣也不在話下，沒了一顆膽怯的心，做任何事都有條不紊，讓蔣涵由心認為她是真的有所成長了。
該成長的人不止她們，也有周一諾。周亦舟從醫生那回來，還沒進房間就看到周一諾站在門口。
“這麽冷，在外麵傻站著幹嘛？”
周一諾聽姐姐一頓教育，低著頭跟這個姐姐道歉：“對不起，那天不應該那樣衝動地打你，你也是爸爸的孩子。”
周亦舟懵了下，心裏卻越發感到輕鬆：“我不記仇的。”
周一諾揉著眼角哭了，很委屈的樣子，讓周亦舟想起宋亦塵，心一軟就彎下腰安慰了他一陣，直到人滿口姐姐地喊著她，才發覺這也是她弟弟。
有個弟弟也許久沒見到她，所以她也抽空回了趟家。
“阿姐，媽媽說你去找爸爸了。”宋亦塵知道她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但卻知道她是自己最好的姐姐。
周亦舟嗯道：“我爸爸生病了，姐姐去看他的。”
宋亦塵抱著她安慰：“阿姐，你爸爸感冒了，好好吃藥就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怕怕。”
周亦舟真的喜歡死她弟弟了，抱著小臉親親：“寶貝，你真是個暖男。”
“暖男是什麽呀？”宋亦塵好好奇。
周亦舟點著他的小鼻子：“就是特別會安慰照顧女孩子，讓她們感到溫暖和貼心的男人。”
宋亦塵覺得這是誇獎，拍拍胸脯：“阿姐，那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更暖你。”
周亦舟欣慰，又覺得搞笑，和他放飛自我玩了一陣，他忽然想起那個人。
“阿姐，我好久沒見姐夫了，好想跟他出去玩。”宋亦塵都放寒假很久了，是真的有一段時日沒見他。
不止他，周亦舟也是自那通電話結束後，就兩頭忙得直接忽略了他，也有幾日沒見過。
宋亦塵要給他打電話，周亦舟翻著信息才發現這幾日他都有給她來電和短信，不過都被一些騷擾電話，和各種廣告短信覆蓋了。
【你爸爸手術做過了嗎？】
【手術情況怎麽樣？】
【在醫院很忙嗎？注意休息。】
【別忘了按時吃飯，身體最重要。】
【早點睡覺，晚安。】
【粥粥，明天是舊年曆的最後一天，所有不好的事都會過去的。】
周亦舟一條條看下來，才發覺曾經那個細致入微的人，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周亦舟當然還是把手機給了宋亦塵，於是，舊年曆的最後一天，“一家三口”再次合體了。
除夕這日，街上還是很鬧騰的，都趕著忙活完最後半天回家，所以商場裏還是與往日無異。
周亦舟幾日不見秦橈，覺得他好像瘦了不少，下顎線也更加明顯，應該是給感冒弄的。聯想起這段時間秦橈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心上不由得心疼了一下。
秦橈從未病成過這樣，病毒性感冒加上高燒不斷，持續吊了三天點滴，手背上被戳的都是針眼，折磨到昨晚才有好轉。
宋亦塵此刻在玩兒童拓展訓練，跟著教練屁股後頭練膽，又怕又新奇，小腳丫子試探來試探去。
周亦舟正想鼓勵他時，秦橈已經大聲喊道：“宋亦塵，勇敢一點，你那麽棒，一定可以的。”
宋亦塵聽到姐夫鼓勵，勒著繩子一鼓作氣邁出腳步，越來越有小男子漢的氣概。
他喊完就咳嗽了兩聲，扭頭看著周亦舟無憂無慮的笑容，終於不再見她悲傷，也願她能永遠像此刻這樣開心下去。
“粥粥，新年快樂。”
周亦舟頓了頓瞧他：“新年還沒到呢。”
“我知道，隻是想做第一個祝你新年快樂的人。”他又咳了聲。
那個敷衍她每天都快樂的人，終於也知道儀式感了，不過，周亦舟卻攤著微信給他看：“一溜都是祝我新年快樂的人，你恐怕是最後一個。”
他眼神好，一眼就看見邵楠的微信，回複時間停在淩晨幾分，看來是踩著點發的，心裏不免有些挫敗。
“周亦舟，要怎麽樣才能加你微信？”他真的為此頭疼。
周亦舟想起他棗樹下，那副狂傲的樣子就不痛快，撐著下巴靠欄杆上：“搭個車就能加微信的這種好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你說。”
過年了，可以理直氣壯地要點紅包，周亦舟獅子大開口：“加我微信可以，門檻費一萬塊。”
原來就這麽簡單，他立即把手機遞給她：“加上了自己轉。”
周亦舟可不得接過來，不過輸付款密碼時，卻皺起眉：“你耍我？”
他還是那副誠懇的模樣，搖著頭：“密碼是你生日。”
周亦舟真以為自己被耍了，沒想到是被套路了，心上不禁漏掉一個節拍。
中午吃完飯，秦橈送他們回家之前，先送周亦舟去了趟醫院。
今年周唯一家人都得在醫院過年，好在他身體恢複很好，已經能坐立，拉著周亦舟說了好一會話，她才帶著一份厚厚的紅包回來了。
下車前，秦橈將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宋亦塵：“宋亦塵，新年快樂，來年要更加勇敢，保護姐姐。”
他這樣周到的心意，周亦舟倒是沒想過，所以嘴角不自覺提起滿意的弧度。
宋亦塵瞄了眼阿姐目光，得到許可才敢接過來，嘴甜地拱手拜年：“謝謝姐夫，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然後，他也有準備她的一份，相當厚實飽滿，遞給她：“給你壓歲的錢。”
她已經宰了他一筆，卻沒想到他已早為自己準備好，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加流暢。
“不要白不要。”她不客氣地接過來，帶宋亦塵下車了。
這一年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卻也是周亦舟收獲最多的一年，在失去中成長，在得到中珍惜，由心地感激著這一年。
除夕夜，萬家燈火通明，照亮的不僅是遊子歸家團圓的路途，更是每一個人對除舊迎新的憧憬。
周亦舟歡喜愉悅之中，又收到了一條深入心扉的消息。
【Q：舊一年，往事隨風。新一年，願你常伴。】
是啊，往事隨風的一年真的過去了，而新年的開始，即便萬象更新，人卻始終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