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溫明月
“你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又找來的靈醫？”
溫明月輕巧地跳起來，抬腳隨意往那個正在報數的小機器頭上一踩，報數聲為之一停。
程淼掃了一眼門口的啞鈴，少說也有二十來斤，此刻啞鈴正深深地嵌在地裏，再聯係溫明竹一瘸一拐捂著屁股的動作。
想來，方才她在門外聽到的那一聲悶響，便是啞鈴與溫明竹屁股相接觸而發出的聲音吧……
她落落大方地走出來，迎著溫明月的眼神，視線落在對方透著淡粉的臉頰上。
“是的，我叫程淼，溫明月小姐，您好。”
“進來吧，我讓傭人給你們沏茶。”
溫明月無視了程淼的主動示好，瞥了一眼訕訕不已的溫明竹，不冷不熱地轉身向房間內走去。
程淼微微挑眉，正欲說什麽，便又聽她一副不耐地語氣道：“給你十分鍾，看不出來就趕緊走，最近我們溫家祭祖，外人就不用久留了。”
“姐！你說什麽呢！”溫明竹低喝一聲，又轉過頭來給程淼賠著笑。
被她抬手製止了，程淼清了清嗓子道：“不需要十分鍾，不過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就你我二人便好。”
“前輩？”溫少雲詫然道。
“嗬，本事沒有，要求還挺多。”溫明月回頭，冷笑一聲。
但還是揮了揮手，看著溫明竹，“趕緊帶著少雲出去，我現在看見你就煩，一天就知道給我找事。”
溫明竹捏緊了拳頭，才沒有當眾和她吵起來，拽著溫少雲退了出去。
這下，庭院內便隻剩了針鋒相對的程淼與溫明月兩人。
“人都走了，明月小姐還要強撐嗎？”
程淼望著一高一矮兩人走遠了，才轉過頭，目光如炬地盯著溫明月。
這話一說，溫明月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沉默了幾秒，反問道：“……強撐？”
“你臉色很不自然，所以才用運動來維持氣色，嘴唇泛白有些幹裂，您身上的汗有大半都是冷汗吧。而且你方才起身的時候，右手下意識地捂著腹部丹田，雖然隻有一秒，但卻留下了幾個指印，說明你用的力氣不小啊。”
程淼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明月小姐，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容樂觀了，是嗎？”
隨著她說出一條條事實，溫明月的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她也徹底不裝了，麵無表情地盯著程淼開合的嘴唇。
待她說完後，才猛地吐出一口氣，靠在了背後的門檻上，臉上的那一抹不自然的紅暈也隨著這一口氣的離開，而消失殆盡。
“還算有幾分本事，看來是我誤會你了，進來說吧。”她的態度軟化了一些，端著張白紙一般的臉，往屋內走去。
程淼跟了上去，溫明月十分敷衍地為她倒了一杯冷茶，“開始吧。”
“我需要知道你在試煉中，和被魔氣侵入後的詳細過程，你應該沒有和你弟弟細說。”
程淼一邊說著，一邊探出手，把住溫明月的脈搏，靈氣在指間凝而不發，“可否？”
溫明月瞥了她一眼，默許了程淼的靈氣入體。
靈氣一入體，程淼便倒吸了口氣。
這哪是溫明竹所說的少量魔氣，溫明月都快變成魔修了！
難怪來了那麽多人都驅除不了，就連程淼都為眼前這棘手的狀況感到一絲不知所措。
她抬頭斜了一眼溫明月，皺了下眉頭道：“明月小姐，諱疾忌醫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溫明月此時空著的一隻手正撐著臉，垂著眼眸，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聞言不屑地笑了聲。
“嗤，就那群滿腦子隻會練丹的廢物，什麽都看不出來，算哪門子醫生。”
聽起來，她對煉丹師這個群體抱有極大的惡意。
程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繼續操控靈氣，試圖找出病灶。
這次溫明月和席悠然的狀況還不太一樣，那時候席悠然和胡廣兩人體內是一絲靈力都沒有，所以才能用陰陽陣法。
屬於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極端手段，用在溫明月身上，且不說效果如何，程淼能不能順利完成都是個大問題。
就算她在兩種對峙力量中，好不容易完成了陣法，由魔氣轉化而來的靈氣可是不能與溫明月自身修煉所得的靈氣混合的。
三種力量相互衝突，很大可能會讓溫明月直接爆體而亡。
因此，程淼隻能選擇更常規的辦法，即驅魔法。
如此大量且活躍的魔氣，程淼從未見過，那感覺簡直就像……
真的有一隻妖魔在溫明月體內！
魔氣說白了也就是和靈氣一般，是自然分布在世間的一種特殊力量，其本身不存在自主性，一旦脫離了妖魔本體，便隻剩下一點點本體遺留的意誌。
殘留在靈修體內的魔氣，活躍度是很低的，雖然難以驅除且會吞噬靈氣，但絕不會如溫明月這般。
魔氣像是被妖魔操縱著，在她體內攪風攪雨，儲存靈氣的丹田處更是四處破漏，沒一處好的，經脈甚至比程淼被真火灼傷過後的還要糟糕。
難怪溫明月一直捂著腹部，而且一個五星靈修，體內的靈力稀薄得幾乎隻能勉強維持生存。
靈修的丹田，可是儲存靈氣的重要容器，丹田破損，基本就代表著這人修為倒退，很可能會回歸普通人的隊列！
真不知道溫明月究竟為什麽要這麽藏著掖著，程淼抿著嘴唇，拽著溫明月到她**躺下。
得益於她身上的運動背心，不需要程淼再脫衣服，直接就能施針。
“你幹什麽？！”溫明月眼睛一瞪，想反抗，渾身卻沒有半點力氣，隻能瞪著眼睛妄圖用眼神逼退程淼。
……
“給你縫丹田，你說我幹什麽？”程淼無語。
第一針下得格外狠，紮得溫明月痛呼一聲，即便如此，她還是嘴上不饒人，“縫補丹田？你瘋了不成，我就沒聽什麽人說過破損的丹田還能被修好的！”
“啊——！”
話還沒說完，程淼第二針就紮了下來，比上一針更疼，她梗起脖子瞪著程淼，隻收獲了一個無辜的微笑。
“明月小姐都能扛著丹田破損的痛楚做一千七百個俯臥撐了，我想這點兒疼應該沒什麽吧？”
“你……”溫明月喉頭一哽，罵罵咧咧地閉眼躺了回去，“你最好是能治好！”
她不再說話罵人了，程淼自然也消停了，下針的手法逐漸輕柔，沒有任何屬性的靈氣順著銀針構建的通道湧入她的體內。
一開始，那靈氣還未靠近丹田，便立刻就被內部盤踞的魔氣撲上來打散了。
但漸漸的，隨著越來越多的靈氣湧入，這些被打碎的靈氣又會很快再度聚集起來，一寸一寸地將陣地向前推進。
連溫明月都感到了一絲奇怪，她皺著眉問道：“你的靈氣怎麽不會被吞噬？”
“因為足夠純粹。”程淼分出一點注意力，回答道：“靈醫的靈氣需要保持中正平和，最好能和純粹的自然靈氣一樣，隻有這樣才不會被大多數靈修的身體排斥。”
“同理，這種沒有屬性的靈氣對於魔氣來說，隻是天生的敵人，雖然能吃，但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它的第一選擇不會是我。”
至於溫明月體內魔氣的第一吞噬選擇是誰，顯而易見了。
“既然這麽好，我怎麽沒見過這種功法？”
“因為靈醫稀少，而大多數靈修需要五行屬性帶來的戰鬥加成，自然靈氣雖好，但在與妖魔的戰鬥中，無法帶來更輕鬆的勝利。”
程淼對這些也都不避諱，因為這些信息都是從係統給予的那本靈醫教學書中看來的。
在她的實際戰鬥體驗來說，她並沒有覺得自然靈氣有多麽孱弱，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現在接觸到的對手要麽實力遠超她，要麽便是妖魔，或是能被她輕鬆碾壓的靈修。
唯一一個給她帶來了點麻煩的葉銘，也隻是因為當時她不想高調暴露蔣軍的武學。
說話間，程淼的靈氣已經徹底包裹住了溫明月的丹田，絲絲縷縷的溫和靈力如同一汪溫泉滋養著溫明月，令她發出一聲愜意的喟歎。
“舒服了？”
“嗯~”
“這隻是暫時的，一旦我的靈氣撤出來，一切都會回歸原樣。要是想徹底補好，我需要一株五星的靈藥，補天草。”
這話宛如一磅炸彈，讓溫明月忽得彈跳起來，恨不得抓著程淼的衣領，“五星靈藥，還是補天草，你覺得我們溫家拿得出來？？隻有八仙家之一的莫家才能拿出這種品級的靈藥吧！”
程淼上半身往後退了退，無辜道：“我就是隨口一提，補天草的作用是最好的，在我的催化下，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可以把你的丹田修複到最完好的狀態。”
“若是沒有的話，其實也可以用四星靈藥，如七星蓮、懸壁琉璃花來替代，不過用這兩種，藥性就比較霸道，需要一味名為星月曇的藥材中和藥性，才能勉強修補。”
溫明月一聽這些藥材，頭都要大了，她頹廢地躺了回去，“我放棄治療了，您請回吧。”
程淼眼角一抽，雖然知道溫家是個小家族，能出溫明月這麽一個年紀輕輕的五星靈修，已經是祖墳冒煙了，但也沒想到連溫明月都拿不到她所需要的四星靈藥來。
但人都來了，程淼就是看著溫少雲的麵子，也不能就這麽放棄。
她歎了口氣，拿開溫明月橫擱在眼睛上的小臂，看著她的眼睛道：“既然丹田修補不好，你無法通過自身靈氣與之對抗，我這裏有一個比較危險的方法，就看你願不願意嚐試了，運氣不好，很可能會死。”
“而且，就算成功了，也隻能去除一部分魔氣，另外很大一部分會被封印住，然後去解決那個妖魔本體，沒了主人，這些魔氣就好對付多了。”
溫明月本來就沒想徹底放棄治療，隻是程淼提出的藥材，她連聽都沒聽過，上哪兒找去？
現在一聽還有希望，眼睛都亮了起來，至於程淼再三強調的風險，她更是滿不在乎地一揮手。
“沒什麽好想的，拖下去也不過是個死字，我溫明月走到如今，從鬼門關裏爬出來不知多少次，靠的可不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後。你放心下針，我會全力配合你。”
這一瞬間，溫明月方才的虛弱一掃而空，程淼仿佛在這一刻看到了一絲此前的溫明月，那副意氣風發，天之驕子的模樣。
她目視著溫明月的眉眼，星辰般的雙眼中是令她都為之感到一瞬心悸的堅定決絕，一股火焰正在從兩人的瞳孔中燃起。
像是被這股突然出現的熱血而感動，程淼指尖都開始升溫，她輕笑一聲，手指摸過攤開的針灸包，十幾根銀針便閃爍著寒芒出現在指間。
“那我就開始了，從現在開始，不管多痛，你都不能昏迷，時刻保持清醒。”
“好。”溫明月點了點頭。
“回靈丹不要停，用你僅存的靈氣拖住魔氣，它們，是有意識的，是有主人的，不用擔心它們不聽話。”
程淼交代完畢，手上動作便快速動了起來，一道道殘影出現又消失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溫明月隻覺一股熱氣驟然自體內出現，緊接著，便是一陣更比一陣強烈的劇痛！
那感覺像是自己的身體正躺在一隻大象的腳下，接受著那幾噸重量的**！
強壓與熔岩般的火熱，讓溫明月發出痛苦的低吼，她身體上的肌肉已經全部繃緊了，額頭上青筋跳動，手指更是深深扣進了身下的實木床板中！
“啊——！！”
“溫明月！靈氣……靈氣！！”
意識模糊之間，溫明月聽見一陣陣縹緲的呼喚聲，她麻木地調動起體內殘留的靈氣。
卻驚愕地發現，那原本分散潛藏在奇經八脈之中的靈氣，不知何時竟重新壯大了起來！
而且隨著她調動起靈氣，那股瞬間能擊潰她意識的劇痛竟然也緩緩消退了一部分。
那是程淼催動銀針，從她體內壓榨出的最後一點融入骨肉的靈氣，隻能帶來片刻的喘息。
“回靈丹！”
見她漸漸恢複了意識，程淼往她和自己嘴裏各塞了兩顆丹藥，上百根銀針順著溫明月的經脈從頭連接至腳心。
程淼的靈氣也早已順著銀針一步步侵入，包裹保護著她脆弱不堪的經脈穴竅。
魔氣早已被溫明月吸引走，一窩蜂似的抱成一團，根本不顧她的身體，在其中橫衝直撞，讓她發出一聲聲痛苦的低吟。
可即便如此，溫明月也隻是咬緊了牙關，沒有一絲退意。
甚至發現程淼在為她保駕護航之後，她竟也放開了自我，以自己的身體為戰場，和魔氣鬥成了一團！
於是程淼的壓力陡增，她眼中劃過一抹戾氣，被激起了一絲怒火。
她翻手便向下狠狠一拍，頃刻間，所有的銀針竟然都被她直接拍進了溫明月體內！
同時，她雙手開始結印，複雜的手法與迅捷的速度，使得從遠處看，程淼的手幾乎都要打結了，但緊接著，淡金的光芒從她的指尖躍然而出。
金光在空中劃過金色的軌跡，順著程淼掃過溫明月身體的手，漸漸形成了一張經脈圖。
經脈圖完整的刹那，程淼便等不及地將其同銀針一起，狠狠拍進了溫明月體內。
“就是現在！溫明月，把魔氣驅趕至心髒！”
“心髒……你瘋了嗎？！”
溫明月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但身體卻十分迅捷地勾著魔氣衝向自己的心髒，那樣子，活生生一副魚死網破的氣勢！
程淼額頭上滑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唇瓣緊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溫明月，雙手結印，指尖一個金色的古文字符號正蓄勢待發。
“嗡——”
魔氣衝入心髒的刹那，溫明月雙眼變得赤紅，宛如入魔，同時發出非人的怒嚎，靈氣瞬息潰散！
可下一秒，她掙紮的身體便驟然一滯，失去了活力與生命似的倒在了**。
程淼的手指點在她的左胸上，在那地方，此時已經出現了一個淡金色的紋身，與程淼方才指尖出現的古文字符號一般無二。
她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望著呼吸逐漸平靜下來的溫明月，啐了一口，抬手便掐住了對方柔軟的脖頸。
有意無意的，溫明月在這時睜開了眼，被程淼掐著脖子，她不僅不怒，反而還很是輕鬆地笑了出來，雙手緩緩舉過頭頂。
“饒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