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縣長
女人的哭鬧聲還有陳方寸廢物到半天解決不了，讓王縣長一個頭兩個大。
半晌，他拉開陳方寸，眼神嫌棄地把何佩蘭拉起來，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道：“你先不要著急，起來慢慢說，我是咱們蓮花縣的縣長，你放心啊，人民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縣長都開口了，何佩蘭一下子又有了底氣，她一下翻身坐起，指著程淼就哭訴道：“縣長，就是她！”
“這個女人在城裏住得好好的，突然回來，拿了兩張破紙就說這村裏沒人要的房子是她的。”
“我來找她理論，結果好啊，她竟然直接把我和我丈夫趕出來了，還打斷了我一隻手！您看看，您看看，我以後還怎麽做農活啊。”
何佩蘭把那隻打了夾板的手抬到王縣長眼前，“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討一個公道的，結果她，還有他們泉水村的人，什麽道理都不講，全都幫著她說話，我就隻想有個房子住啊，我怎麽這麽命苦啊——”
……
何佩蘭完好的那隻手把自己的大腿拍的啪啪作響，又哭又喊，那模樣別提有多委屈了。
而王縣長一聽，竟是看都不看他人一眼，大喝一聲：“大膽！”
“沒想到如今這個時代，還有這種仗勢欺人之人！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做主，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一縣之長絕不會讓自己的人民受這種欺辱。”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
何佩蘭方才可是把整個泉水村都罵進去了，王縣長竟然就這麽信了，那他們不也就被打入刁民的行列了嗎？
可就如那句，民不與官鬥，這些逆來順受的人們麵對一縣之長，就算是被冤枉了，也不敢公然喊冤反對啊。
於是，就在眾人唯唯諾諾不敢出聲之際，竟聽後方傳來一陣響亮的鼓掌拍手聲。
“啪啪啪——”
程淼緩緩來到人群之前，和王縣長的目光對上，她淡然一笑：“王縣長，您可是咱們人民的父母官，怎麽就隻聽信她何佩蘭的一麵之詞呢？是不是略微有失偏頗了呢？”
“你……就是那個搶人宅子的人？”王縣長看著她，直覺有些眼熟，氣質也與周圍人迥然不同。
但也就是個大學生的樣子，年輕人嘛，現在都喜歡什麽田園生活，王縣長見的多了。
隻是沒想到，現在的有錢小姐，已經發展到強搶民宅的程度了。
於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勸誡起程淼來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網絡上的東西看多了，對鄉村比較向往。隻是你來歸來，怎麽能攛掇當地百姓搶人房子呢？這是一個優秀的經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應該有的思想品質嗎？”
這官腔打得程淼一樂，她笑眯眯地道：“怎麽不是呢？”
“這房子的地契、房契我都有，反倒是這何佩蘭未經主人家允許，擅自在我這房子裏結婚辦酒，把我這房子弄得一團亂，昨兒個我可是請人清理了好幾個小時，你說我這筆錢又該怎麽賠償呢？”
“地契、房契？”王縣長狐疑地重複一句，他轉頭看向陳方寸。
那目光實在說不上和善。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陳方寸頓時身子一顫，眼珠一轉，便上前一步揚聲道：“哪兒來的地契、房契，都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人類共同體都一百年了，你拿這種東西有什麽用處？”
“況且我在這泉水村當了幾十年的村長，我可從來沒有印象，這房子賣出去過，你可別想在我們英明神武地王縣長麵前說謊，這可是要坐大牢的。”
陳方寸實在是太不要臉了，就連周圍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
程淼倒是一派冷靜，隻是腳下似是隨意地一掃，一個不大的碎石頭便如同出膛的子彈一般飛射而出。
隻聽一聲慘叫，陳方寸捂著嘴跪到了地上！
霎時間，村民們發出陣陣笑聲。
王縣長更是怒喝，“你幹什麽呢！一言不合就打人？你現在的行為怎麽讓人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有些人，明明長了張人嘴，卻隻會犬吠，我就勉為其難替你仙逝爹媽教育教育了。”
程淼唇角掀起一抹譏諷，斜睨了嘴唇腫起來的陳方寸一眼。
而後她又望向王縣長，對方現在的臉色可是相當精彩。
可程淼卻覺得還有些不太夠。
“王縣長，都說貴人多忘事，怎麽您這沒什麽能力，十幾年如一日的在這蓮花縣不挪窩的，記性也這麽差呢？”
“莫不是當年給你的教訓不太夠？還是說您好了傷疤忘了疼，非要來我們程家身上拔兩根毛試試火氣？”
程淼語氣愈來愈冷，最後的幾個字更是如同一柄利劍出口，刺到王縣長心裏。
程家兩個字一出，王縣長頓時臉上的表情便垮了下來。
刹那間，血色盡失，一張臉青白交加，他又看了程淼兩眼，終於從那驚豔的五官中看出了一點點記憶中的影子。
他顫抖著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您，您是程淼小姐？”
程淼淡淡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王縣長臉色灰敗，他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簡直想穿越回去狠狠給自己兩巴掌。
什麽陳方寸，何佩蘭的，統統給他滾遠點！
不就是想抱住那位的大腿，趁機升職高走嗎？
王縣長是怎麽也想不到會惹到程家這個龐然大物啊！
如今，也唯有亡羊補牢，期望這位大小姐不會跟他一般計較了。
他這般想著，一腳踢開身前兩個攔路貨，腆著臉湊到了程淼身邊。
“原來是程小姐，您瞧我這記性，怎麽連您都認不出來了，該打該打。”王縣長說著，抬手在自己臉上不重不輕地刪了兩個巴掌。
程淼可不吃他這一套，冷嘲熱諷道：“誒，縣長怎麽平白無故地扇自己呢？難道是多了一層臉皮，不這般行為撓不到癢處？”
“啊對對對……”王縣長賠著笑臉，大氣也不敢出。
程淼見此，也覺得無趣，於是下巴衝著陳方寸兩人一點，“那縣長您覺得，這房子還是我無理取鬧強搶來的嗎？”
“那必然不可能！”
王縣長臉色驟變，惡狠狠地瞪著地上不敢置信的陳方寸，怒斥道：“陳方寸！你身為泉水村的村長，多年來無所作為便罷，如今竟然還以公謀私，強搶民宅！德不配位，從現在起，立刻免職，明天……不，下午，你的處罰結果就會下發。”
“等……縣長！縣長是您……”陳方寸臉色一白，哪還顧得上嘴上的疼痛，爬著就撲了過來。
“我怎麽了？”
王縣長一轉臉，語氣陰沉地搶話道。
陳方寸吞了口口水，似是想起了什麽，畏懼地搖頭，失了魂似的喃喃道：
“沒什麽，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王縣長滿意了，“程小姐，您看……這個處理方式您滿意嗎？”
“滿意。”
目光在王縣長和陳方寸兩人的臉上來回掃過，程淼唇角牽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十分滿意。”
而後她抬首瞟了一眼何佩蘭，對方此刻已經被這戲劇性的一幕嚇傻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兩眼發愣。
嘴唇噙動，“完了……完了……”
尤其是在看到王縣長背著程淼看她時的陰狠目光之後，她更是覺得無比的後悔，後悔當時為什麽要貪圖一套房子，後悔為什麽明知道泉水村落後也要嫁出來……
程淼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過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她隻是漫不經心地把狗皮膏藥似的王縣長攆走後，招呼著胡工討論起老宅的修繕事宜。
等程淼一消失在視線中，王縣長便立刻拉下了臉，他肥厚的手掌輕輕落在陳方寸的肩膀上，那瘦弱佝僂的雙肩正因恐懼而顫栗著。
而這，正是王縣長要達到的效果。
他湊到了陳方寸耳邊，語氣雖輕，卻極度陰冷，“要是還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吞進肚子裏，別讓我發現你抖落了些不該說的出去，懂嗎？”
陳方寸現在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眼，癱坐在地上，連連點頭。
確保陳方寸不會說漏嘴之後，王縣長又瞥了一眼何佩蘭，“至於她，給我解決掉，別讓她聽到什麽不該聽的東西。”
提到何佩蘭，陳方寸眼神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
他點了點頭，看向兒媳婦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樣，沒有半點溫度。
“縣長，您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這咬牙切齒的語氣，王縣長用腳想都知道這廝心裏的想法，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但什麽都沒說，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察覺到外麵徹底安靜下來，程淼知道，王縣長應該是走了。
她開門看去，看到何佩蘭被陳方寸戳著脊梁骨趕著走的背影，挑了挑眉。
接下來，就看王縣長還有什麽花招了。
最好能再釣出一條大魚來。
程淼搖搖頭，專注於眼前的老宅修繕工作上。
胡工是程氏集團的工程隊，基本都是大單子，本來這種小事哪輪得到他來，不過眼前這位可是集團老總的千金，那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和胡工確定了工期，程淼便甩手不管了，她正覺得無趣，便背著手往自己那三塊田走去。
還沒走近，便聽見那邊熱火朝天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又走近了些，便見田邊兒土路上，被人搭了個遮陽的草棚，王狗蛋、陳三牛倆人都是一人抱著杯水，愜意地吸溜著，時不時還要站起來指點江山一番。
而兩人麵前的地裏頭，五顏六色的一片人頭，太陽底下看得人眼睛刺疼。
程淼看得直樂，她走過去，墨鏡一敲陳三牛的頭，“起開。”
“哎呦！誰敢敲你大爺……”陳三牛話沒說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仰頭往上一看，把後半截話憋了回去。
“嘿嘿，程老大，您坐您坐。”
早上那會兒，王縣長都對程淼鞍前馬後的樣子，可是又刷新了一次一眾村民對程淼身份的認知。
要是程淼這會兒在村子裏晃一圈，輕輕鬆鬆就能被那些個想討好的村民送一籮筐東西。
更別提本來就對程淼又敬又怕的藍綠雙子了。
而程淼這會兒來此，則不完全是來當監工的了，她懶散地躺在陳三牛的躺椅上，突然道：“陳三牛，想不想當村長。”
陳方寸是肯定要收拾鋪蓋滾蛋的，那這村長的位置就空下來了。
程淼要想在這裏地方住的安逸，村長的人選很重要，恰好，陳三牛夠機靈。
這一口天降的餡兒餅可是把陳三牛砸暈了，緩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當村長？是陳方寸那個村長？我？”
“嗯。”
“願意願意！程老大，您可放心，我陳三牛絕對不辜負您的期望，您說東我絕對不往西，您說上刀山，我絕對不下火海！”
陳三牛表忠心的話，程淼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她漫不經心地點頭敷衍了一番。
“嗯，行，割草去吧，我替你當會兒監工。”
“呃……”
陳三牛愜意的生活被打斷，就在他遲疑的當口，“好兄弟”王狗蛋已經拎著兩把鐮刀走來了。
他臉上帶著淳樸的笑容，“嘿嘿，哥，恭喜你當村長了，咱下地吧。”
陳三牛：“……”
——
要說陳三牛腦子還是有幾分機靈的，這草棚搭的位置剛剛好，既沒有太陽直射，小風吹在皮膚上溫度也正好。
程淼沒一會兒就晃著嘎吱嘎吱的搖椅昏昏欲睡了。
直到頭上一片黑漆漆的陰影兜頭罩過來，鼻尖嗅到一抹熟悉的柑橘果香，她才慢悠悠地睜開眼來，“哥~”
她慵懶地笑著，向著麵前那人伸出手臂。
程元鑫本來氣得要死，這破地方能開車的路都是坑坑窪窪的，他一個大男人開上來都嫌磕磣，都不知道程淼是圖什麽。
等好不容易見到人了，卻看見自家嬌生慣養，精致漂亮的妹妹居然就穿著大褲衩子配T恤，一點兒不在乎形象地躺在個破草棚下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當程淼如往常那般向他撒嬌的時候，他心裏的怒火便一下清了個幹幹淨淨。
程元鑫歎了口氣，認命地拉著程淼的手腕，把她拽起來，“真是拿你沒辦法。”
程淼嘿嘿一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隻需一秒鍾，程元鑫身上那套和這地方格格不入的昂貴衣服就被塵土和草葉毀了個徹底。
“入鄉隨俗~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