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裴氏一族結局

秋雨不息,冷風乍起。

紫宸大殿之上,雖然裴氏一族罪責已然定下,但懲治之事上,官員們眾說紛紜。

“大邕曆律有載,背國從偽者乃十惡之第三,其損毀家國、危亂民生之甚,可堪首位。論罪當株!”刑部尚書直言不諱。

“臣附議,”大理寺卿對裴氏一族所為更是不恥,“裴氏一族得陛下信重,卻行悖逆之事,欺君罔上通敵叛國,若不大懲以儆效尤,隻怕滋養朝中有此叛心之臣。請陛下重懲裴氏一族。”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唐昀微微抬手,殿上眾人便屏聲聽他所言。

“諸位愛卿所言甚是,朕也不欲姑息養奸,隻是裴氏一族上下數百人,如何定罪?”

“既是叛國之族,株連也未嚐不可。”刑部尚書也曾沙場點兵提攜玉龍,如今雖已然年過花甲,忠君愛國之心卻愈發深切,平生最痛恨此等叛逆之人。

“陛下三思!”禦史大夫脫列,拱手道:“雖然裴氏一族罪孽深重,但並非所有人都知悉並參與通敵之事,臣以為,罪不及無辜妻兒,不知情者,當予以寬容,以昭陛下仁厚之道。”

“禦史大夫未免太過寬縱。”刑部尚書雖年邁,目光卻炯炯有神,橫眉豎眼起來,氣場十足,“雖說‘罪不及妻兒’,可前提是‘惠未至妻兒’,論罪時才可輕判。裴氏顯赫時他們受惠,裴氏罪孽滔天之時,他們也合該共同受罰。古往今來一味寬縱罪臣之子後引發的亂事不少,還望陛下深切思慮,莫要縱容埋下他日禍端之因。”

“刑部尚書此言差矣!”禦史大夫吹胡子瞪眼,“株連之罪案牽連何其寬廣,稍有不慎,便可能造下冤案。如今大邕朝局安穩,陛下得天下萬民心之所向。值此民生安泰之際,若是陛下過於重懲裴氏一族,會叫天下民安不安。”

“既然是怕冤案,便從主司官員處囑令憑據皆在再行抓人就是了。此等毒瘤,留著才是叫天下不安。臣再次懇請陛下重重懲治裴氏!”

“你!陛下三思……”

“陛下……”

兩人嘴皮子都溜,一吵起來簡直唾沫橫飛,唐昀兩隻耳朵都快被他們的聲音震出殘音了,偏偏都是老臣,他得禮敬著,說著八百年不變一回的詞:“兩位愛卿所言皆有理。”

生怕兩人再吵起來把紫宸殿房頂給掀了,他點了點門下侍中符申,“符愛卿,你有何見解?”

符申位高權重,又是相閣大臣,最難得的是資曆也高,他說的話,兩人聽得進去。

符申執著笏板,向前邁了一步,說道:“臣以為,平國公父子及一幹涉案人員著實罪無可赦,如刑部尚書所言,如何懲治都不為過……”

聽到此處,刑部尚書得意地看了禦史大夫一眼。

禦史大夫微微蹙眉,正想脫口說些什麽,就聽符申繼續道:“但眼下大邕才經大旱、洪澇、地動之災不久,民心頗有渙散。值此用人之際,若是大肆株連朝臣,確有不妥。”

禦史大夫滿意頷首,刑部尚書聽了想反駁,符申早有所料轉向他說道:“並非我有意詆毀,隻是若真行株連之舉,滿朝上下,提審官員當由誰任?即便能找出一位不偏不倚之人來,又如何保證底下官員皆無有錯失?牽連如此之大,如何確保證詞憑據真偽?若隻憑涉事官員相互攀咬,到時莫說民間,便是朝中也不得安穩。”

“懲治惡徒,本是為了肅清朝中悖逆之人,矯枉過正,隻怕適得其反。”符申拱手麵向唐昀,“臣以為,對裴氏一族的懲戒,應按其罪過之深淺而論,不應一律同罪。比如司農寺卿鄭文之族,雖然裴氏與鄭氏乃是姻親,但鄭氏一族並未牽扯其中,並且在列舉裴氏往年之過時,司農寺卿大義滅親,呈上諸多罪證。此番裴氏落罪,鄭氏不應同受。”

符申此言之後,倒是有幾位官員還有所爭議,但也都是衝著鄭文去的。相閣大臣們倒是統一口徑支持符申之言,從中書令到禦史大夫、大理寺卿,皆持讚成之態度。

刑部尚書思慮再三,也不再言語了。

唐昀滿意頷首,“符愛卿所言甚合朕心,稍後朕便會擬旨定罪。”

滿殿官員皆俯首,“陛下仁厚!”

唐昀嘴角微微抽搐。

其實裴氏一族的罪早就定下來了,什麽人受什麽樣的罰他這裏也有奏表。隻是朝政上的東西吧,該有的流程實在少不得。

這樣的大案,他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完全獨斷,勢必要在朝會上叫臣子們再辯一辯,再回紫宸殿來叫重臣吵一吵,等吵得差不多了,意見大致統一了,才好下旨。

當真是心累。

他緩緩起身,“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他在這張龍椅上坐了大半日了,口都說幹了,屁股也坐痛了。

出了殿門,吳英便快步迎上來了,“陛下可要回寢殿歇息?”

唐昀瞧了瞧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不,朕去關雎宮。”

“得勒,那奴婢叫人抬轎輦來。”

“不必。”他屁股痛,“朕走過去。”

關雎宮內,一路走來疏散了筋骨的唐昀輕輕摟著顧青昭,燭火映照著兩人的臉頰。

朦朧光影裏,他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披散開來的發絲,說著給裴氏一族的懲治:

“平國公府上下削爵革職,平國公父子及一幹涉事人員判午門斬首。其餘男子一律流放,終身不得回京不得入仕,女子沒為官奴。裴氏一族所有田產地契莊園鋪子收歸國有,其餘還有幾家參與通敵的,一並也都查抄了。”

顧青昭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她一邊抓著唐昀空閑那隻手的袖口看,一邊問:“那鄭氏呢?”

“鄭氏一族此番算是有功,隻是到底兩府關聯還是太深,鄭家有兩個小輩與裴氏之前侵地之案頗有幹係,該有的懲罰不會少,一個流放是免不了的。”

她緩緩頷首,“這也是極好的結果了。”

若不是鄭文和鄭婕妤一直被蒙在鼓裏不曾有何動靜,如今鄭氏隻怕也免不了抄家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