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子薨,危機重重

端王拳心微緊。

起身看向裴側妃,“此處交給你看著,若是再有差錯,本王唯你是問。”

“是,妾身一定做好,殿下放心去。”

黑夜深沉中,他的身影漸行漸遠。

顧青昭垂下眼眸。

東宮太子殿下……隻怕是不成了。

“太醫!太醫來了沒!”東宮內,榮皇後什麽儀態都顧不得地往太子寢殿走,越接近裏頭,心裏越沉著。

侍女小跑著跟上,“早到了的,藥藏局和尚藥局的醫師們都在,醫令大人半刻鍾前也已經進去了。可要通知陛下前來?”

皇後沒答話,腳下愈發快步。

剛跨足殿中,厚重的藥味便鋪天蓋地地襲來。

她臉色愈發蒼白,抬眼便見重重人影紗影中,她唯一的兒子躺在床榻上。

隻遠遠瞧著,她都覺得那身子骨瘦削得驚人。

“母後!”端王一見她,忙過來扶著,怕她心急摔了。

“你兄長怎麽樣了?”

見他沒說話,榮皇後更是心驚不已,幾步便衝上去。

“太子如何了?”

太醫令正給太子把完脈鬆手下來,聞言無奈搖頭,“微臣會給太子殿下煎一劑藥,確保太子殿下……走得安詳一些。”

太醫令行醫數十載,他說的話便是最確鑿無誤的。

榮皇後一時間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若不是端王攙著,險些栽倒下去。

“當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之前不是還說可以有五年之期嗎?這才半年不到……”她不甘心,巴巴望著白發蒼蒼的太醫令。

“殿下承病日久,若是精心調養,最多也唯有三年。但殿下心緒鬱結,能到今日已然不易。娘娘……節哀。”

冬夜蕭瑟。

不知何時,殿外鵝毛般的雪驟然而下,寒風卷起片片雪花,幾經顛簸盤旋後停靠在廊簷下,濕潤了簷下的白玉月台。

上天還是垂憐這位生性仁善的儲君,天際漸白之時,他於混沌夢境中掙紮清醒了片刻。

用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拉住了他此生最惦念不下之生母,以及他為數不多歡愉時光裏陪伴他的弟弟。

“母後莫哭,此生為您之子,無憾矣。兒子到了天上,也會看著娘親,護著您。”太子微微笑著,眼角帶淚。

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榮皇後哭的不能自已,隻恨不能以身替他去死。

太子心疼難耐,可他的身子……實在沒法子了。

他死死抓住端王的手,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九弟,你要照顧好母後咳咳咳……千萬要記得……要記得我與你說過的話。”

“我都記得,永不會忘。”

唐昀重重點頭,眸子裏有淚光在閃,他努力握緊太子的手,想讓他的體溫回複一些。

可太子的身軀如大廈將傾,這些細微的溫度,根本是杯水車薪。

太子綻放出此生最後一個笑容。

“那我就放……放心了……”

雪,下得更急了。

縷縷凜冽的冬風肆意刮掠,驟雪將東宮牆腳下的早梅掩蓋。

他的氣息隨著東方升起的亮光靜悄悄彌散。

而後,歸於天地。

長治十七年冬,東宮的早梅終究未如從前那般盛放。

*

大邕曆,長治十七年十月十八日,懿德太子薨。帝大慟,輟朝三日,停靈七日,葬於京郊太子陵。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已近年關。

宮裏宮外的白布雖然撤了,可那股子壓抑的氣氛卻並未隨著太子的離去而散去。

端王更忙碌了。

那日之後,他幾乎未踏足過後院。

偶爾有不得不赴的冬日宴,他也是到場不過一刻鍾便走了。

顧青昭知道。

這是長治帝準備放權了。

可他並沒如約定中那樣,一切為未來太子鋪路。

他還害怕他最寵愛的兒子在日後過得不好,因此也將恪王帶在身邊,委以重任。

據說皇後因此與他已然冷戰數月,朝野上下更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又顧忌懿德太子,不敢多提立儲之事。

除夕的前幾日,顧青昭和齊側妃一同去清涼閣探望了陳氏。

她的孩子到底沒保下來,她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被救了回來,可也落得一身的病,如今躺在**也有兩月餘了。

顧青昭和齊側妃與她都沒什麽交情,來探望時陳氏一副悲苦淒慘,不願說話的模樣,兩人沒坐多久,留下些補藥之類的,便出了清涼閣。

“哎,她也是可憐。”齊側妃是個心腸軟的,見不得女子這樣受苦,“懿德太子薨逝,宮裏宮外都一心撲在太子的喪事上麵,殿下也忙得腳不沾地,隻叫王妃和裴側妃處理此事。”

“可她們能處理什麽呢?不過是將那尚未出生的嬰孩草草葬了,安慰陳氏兩句,又上下敲打一番,也就翻篇了。”

有風輕拂過來,顧青昭緊了緊蓬衣,“連端王殿下都沒時間顧及的事情,王妃和裴側妃又怎會放在心上?”

“可最初的時候,王妃分明想借著此事從裴側妃手裏奪回後院的權務,不知怎的,後來又默不作聲了。”齊側妃皺著蛾眉,頗覺怪異,“王妃那樣的人,你覺得是會善罷甘休的嗎?”

顧青昭淺笑著搖了搖頭,“都說陳氏早產是因為誤食了蟹粉,可這蟹粉從何而來?裴側妃傾盡全府之力抓了三日也沒找出這人來,最後隻拿了廚房裏一個負責端送食物到各院的小丫頭頂罪。王妃倒是似乎知道什麽,卻是三緘其口,催著裴側妃將此事草草了結了。”

齊側妃看著路邊的積雪,不免又歎氣。

“別說我們府裏了,如今宮裏宮外哪家有事情都是藏著掩著早早就給辦了,生怕觸怒了上頭。為著太子和立儲的事,陛下和我姨母儼然決裂,這日後……還不知要怎樣呢。”

長治帝原本已經將端王秘密立儲,可如今又這樣重用恪王。

底下官員如今浮躁得很,想投靠恪王之人不計其數。

端王……正是處在了一個尷尬又極其危險的位置。

動輒粉身碎骨。

顧青昭抬眸,天際烏雲黑沉,正是最難見光亮的時候。

正如端王如今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