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嬪位

怎麽也得給裴家一些警告,他們才曉得邊關的事情,不能再拖。

一晃眼,便入了六月裏。

齊氏和裴氏兩位良娣之爭也越發火熱,到了中旬的時候,齊良娣如期生產,誕下一子。儼然壓過裴良娣一頭。

顧青昭也著實鬆了一口氣。

“幸好是個皇子。”

“為何?”紅韶狐疑。

“若齊良娣生的是位公主,那主子這一胎,可就更難了。”沈臨正在給她梳妝整理,過會兒要去琳琅宮慶賀的,“如今有二皇子擋著,咱們主子即便也生下皇子,也不那麽紮眼了。”

白婕妤位份不高,如今又沒了寵愛,尚且還害怕大皇子遭罪呢,顧青昭如今可是在風口上,多少人盯著。

紅韶聽了這話,不由緊張起來,“裴良娣因著之前苛責妃妾的事情,被陛下問責過,豈非更恨上咱們主子了?”

這幾年裏,滑胎的滑胎,早產的早產,即便是齊良娣,尚且還要嚴防死守呢。一想到這個,紅韶更是慌亂。

沈臨不置可否,隻是道:“所以才更要防備不是。”

六月酷暑,微有風浪襲來,叫人覺著燥熱。

顧青昭眉眼微眯,素手搭在小腹上,眸光堅定,“不管如何,我的孩子,誰也別想動。”

七月流火,先帝孝期已過,宮牆內外總算撤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白布,但歌舞還是不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裏,顯得頗有些寂寥。

等到榮太後的旨意下來時,皇宮和東宮才算真正熱鬧起來。

晨曦未晞,來蒹葭宮宣旨的,是慈安宮掌殿女官沁芳姑姑。

“《關雎》之化,始於國風;貫魚之序,著於《⼤易》。⽤能輔助王道,葉宣陰教。良媛顧氏,門襲鍾⿍,訓彰禮則,器識柔順,質性幽閑。美譽光於六寢,令範成於四教。宜升徽號,穆茲朝典,仰承慈安宮皇太後慈喻,可為正三品嬪,居關雎宮。”

顧青昭接懿旨的時候,差點沒忍住儀態當場打開來多看兩眼。

這懿旨裏的內容,拿來冊封貴妃都夠了,既然拿來給她封嬪用,實在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壓住心底的震驚,規規矩矩謝了恩。

沁芳又捧出一道懿旨來,是給白承徽的,她膝下有子,得了四品婕妤之位。

等正事完了,沁芳姑姑堆著笑臉,“太後娘娘說,等顧嬪入宮了,可多往慈安宮走動,老人家很是喜歡您呢。”

這可是叫顧青昭受寵若驚,“不必娘娘說,妾身也自當去問禮請安的。”

等將沁芳送走了,蔡九也從外頭打聽著消息回來了。

“齊良娣封了淑妃,裴良娣封了德妃,除此之外,龔良媛虞良媛和您一樣,都是嬪位,餘下的,四品上就唯有白婕妤一人,其他承徽位份的就封了五品美人,昭訓封才人,還有趙奉儀,她是最末的寶林。”

蔡九記性好,人脈也廣,不過小半日便將這些消息拿到了,甚至有些宮殿裏頭都還沒收到受封懿旨,他就已經提前曉得報給顧青昭了。

聞言,顧青昭和白氏麵麵相覷,眸子裏盡是驚愕之色。

“隻是妃位?陛下這是有意壓了位份。”不止上頭那兩個,還有底下的,對比長治朝初定的後妃位份,普遍都矮了一階。

她本以為兩位良娣即便不是皇貴妃,也該是貴妃的,至於龔良媛和虞良媛,家世擺在那裏,一個妃位是沒跑的,因著這個,她剛接懿旨時還不覺得嬪位有什麽,如今聽了東宮諸妃妾的位份,那懿旨就變得燙手了些。

“我怎麽覺著,陛下是為了姐姐呢?”白婕妤也不知道這想法從哪裏冒出來的,反正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此了。

顧青昭依著東宮良媛的位份獲得嬪位,看起來無可厚非,可細看,卻有特殊之處。

大邕定位份素來隻憑兩個依據,一是家世,二是子嗣。

於皇家而言,沒生下來的孩子都是做不得數的,顧青昭隻是五品官之女,比同位份的龔嬪和虞嬪,天然就矮了一截。可也封了嬪,還住關雎宮。這待遇,明顯還是有偏寵在裏頭的。

顧青昭搖頭,很是篤定,“你也太看得起我,陛下怎會因為一個人壓下整個後宮的位份。我家世比不得其他人,估計日後很難晉位,許是陛下也看清了這點,才早早給了高位。”

有了嬪位,便可居住正殿,獨掌一宮,很是不低了。

顧青昭想了想,許是唐昀看在她給他做那麽多事情的份上特意關照的。

果然,還是要抱緊大腿才好呀。

蒹葭宮一片喜色,蓼蕭宮裏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裴良娣看著那懿旨,恨得險些沒給撕了。

雖然是德妃,和齊良娣平級,可她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貴妃皇貴妃的位置去的。甚至她自覺貴妃之位都是委屈了她,依著她的家世和資曆,便是後位也當得的。

期望太高,實際所得卻比預想的還低,饒是誰,也受不住。

葉辛忙把懿旨收起來,以免刺激到她,“奴婢是覺著,陛下剛登基,大肆封高位也未合適,何況後宮嬪妃位份普遍都低了,想來也並非陛下有意針對裴家。”

裴氏突然眸光幽深,“你說,會不會是陛下知道了兄長的打算,所以才……”

葉辛心裏咯噔一下,“應該不會吧。”底氣實在不足。

裴良娣緊了緊手心,立即道:“給我拿紙筆來。”

不管是不是因為這個,她已經不想再等了。

眼下陛下是沒有封後的心思,可齊渺已經誕下皇子,難保他日陛下不會動搖了心思。

本該是她的後位,她怎能允許叫別人輕易搶去?

壽安宮。

李太後將滾燙的茶盞掃落地下,惡狠狠地看著麵前的唐昀。

“你究竟知不知道誰才是你的生母?後妃位份定下來,哀家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還有這宮殿,哀家堂堂一朝太後,竟住得這樣寒酸!”

唐昀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後妃的事情,自有慈安宮母後操勞,就不必您費心了。至於宮殿,母後已然獨居一宮,還有什麽不滿?”

不滿?不滿大了去了!

“我是你親生母親,她隻是養母,難道我這個生母還比不得她?你竟讓我住太妃們住的壽安宮,反倒讓她住慈安宮!”李太後盡量心平氣和,“昀兒,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還會害你嗎?你就這麽信不過我?倒信個外人。”

“慈安宮母後並非外人,是她教養兒子長大。何況,在先帝朝,她便是嫡後,皇考崩逝,嫡後本該就居於慈安宮。”

若是他將兩宮太後位置調換,顛倒了嫡庶尊卑,那才是要從上到下叫天下亂了。他不會這麽做,群臣也不會容許。

可李太後並不能理解他的苦衷,怒不可遏,“你就是看不上哀家的出身,你和你父皇一樣,都是薄情寡性之人!”

唐昀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眸光中盡是失望,“母後也說,榮太後隻是兒子養母,可養母尚且能顧慮著兒子的困境,百般退讓,為兒子著想。為何您是兒子生母,卻從來不曾理解過我的難處?”

李太後不以為然,“你已經是皇帝,還能有什麽不能做的事情,天下誰人能不聽你的詔令?”

唐昀突然一怔,而後眼裏所有情緒都歸於平靜。

他不再多言,拂袖離去。

她哪裏懂得,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她隻能看見那滔天的權勢和富貴,卻看不見那背後撐著的,隨時可能倒坍的四方柱。

有些人的觀念是早就根深蒂固的,非人力所能改變。再多說也是惘然。

……

位份敲定後,東宮各處也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準備搬入宮中居住。

七月底,太妃們都已安置妥當,新一屆的後妃正式入住大邕後宮。

一代新人換舊人,那些塵封的故事和久遠的糾葛,也隨著先帝的離去而隱匿或消散,新人來了,開啟的便是嶄新的篇章。

或喜或悲,也都是新朝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