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爸爸在救援時犧牲了

車子開了二十多分鍾,就到了這次的目的地,小吳扶著譚教授下車,大家抬頭一看,眼前有一棟很大的四合院。

小吳接著說:“要修繕的地方,就是幾座這樣的四合院,院子有大有小,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咱們先進去看看?”

譚教授點頭:“那林師傅他們都來了嗎?要修繕這裏,他們幾個的技術可少不了。”

小吳和譚教授說著話,就朝裏麵走去了,顏熙打量了一下這屋子,有些好奇。

“我剛在車上聽說這是我們川派建築?我還以為隻有吊腳樓那些才算特色的川派建築,沒想到四合院也是川派建築,這樣的院子不是在北方也有嗎?”

許晉樂了:“我剛開始學習那會兒,也這樣認為,但川派建築隻有吊腳樓是個誤區,除去吊腳樓,川派建築也有庭院,我們眼前的院子也是屬於川派建築。”

顏熙更懵了:“那你給我仔細說說唄。”

他們進的這個四合院是一個大大的院子,進門之後地上是大小不一的石頭鋪成的路,院子有的地方是青磚砌的,有的地方像是有泥土和竹條。屋頂上是古城周邊比較常見的小青瓦,院子中間有天井。

許晉看了眼顏熙旁邊的人,驕傲地仰頭,伸手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子,又開始介紹了,顏熙和邵風知跟在許晉身後,一個臉上充滿好奇,一個雙手抱臂,很淡定,臉色隨著許晉的介紹,發生著變化。

越說越激動的人,猛地回頭看到皺眉的好友:“邵風知,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很容易懷疑自己說錯了,十分影響心情的。”

“這麽容易懷疑自己?”這話雲淡風輕。

許晉咬牙,內心吐槽了一下邵風知,很快又對他說:“我說累了,現在換你介紹。”說完之後就溜了。

顏熙看著某人的背影,扭頭對身邊的人說:“那就麻煩你接著介紹。”

“行,接著許晉沒說完的,我簡單給你講講,就接著許晉沒說話地講。我們國家建築很多,川派建築是其中一種。

川派建築最大的特色是貼近自然,實在,不豪華,凸顯地域特色,很接地氣。我們這邊地形複雜,山地居多,平麵布局上各類建築都有,四合院式也是其中一種比較有特色的建築。”

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顏熙聽到自己家鄉的建築還是挺感興趣的。胸腔裏生出一種自豪感,很榮耀。

邵風知和許晉說話的節奏不一樣,語氣斷句更好一些,聲音很有帶入感。

“建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它就像有生命力的人一樣,能適應各種環境。它修建的特點是順應自然,即使這個地方有什麽不足,它也會根據這些不足的條件來進行調整。比如有的地方喜雨,建築就會花更多心思在排水這個地方。”

顏熙被他的介紹逗笑了:“什麽建築有生命力,難道不是修建的師傅們很厲害嗎?是他們賦予了生命力。”

“你說得對,但又不完全對。賦予的力量是相互的。”

男人說完後,走到院子裏,摸了摸圍牆邊上的磚。他伸出手掌,摩挲著,像是在感受著這院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出門那會兒灰蒙蒙的天亮了起來,陽光從院子裏光禿禿的樹枝中撒下來,細細碎碎的光照在地上。原本有些孤冷,敗落的院子,透出了一股生機。

“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去看看一些紀錄片,專門對這些古建築有記錄的。我和譚教授之前去過一個村子,那個村子裏的幾十戶人家,都住在陡峭的懸崖邊上。

因為是在山上,所以他們修建房子時,打地基就和一般的修建不一樣。建築其實就是為了讓我們,在各種各樣的環境裏生活得更加的舒適。”

顏熙他們再次見到譚教授時,他和許晉正在跟幾個穿著單薄的木工師傅說著話,臉上的笑比平日裏深很多。

後來顏熙才知道,這幾個師傅是堰市當地有名的木匠,古城山的廟宇就是幾個師傅的老師帶著他們每年進行維修,那座廟很有名氣,很多電視台都來拍攝過紀錄片。

她在院子裏找了根凳子坐下,然後就看著他們拿圖紙在討論怎麽維修。接著邵風知和許晉在院子裏鋸木頭,一塊塊木頭在他們的手裏變成了玩具,被拚湊成了很多複雜堅固的形狀。

在下午五點多那會兒,工作結束,大家坐車離開,堰市的冬天晝短夜長,到達古城時,天已經黑了。許晉之前來過這邊,但每次都來去匆匆,剛上車那會兒就嚷嚷著,要師傅帶他去吃這邊的特色小吃。

譚教授點頭同意,說讓大家一起去吃,但被顏熙婉拒了,她今日出來,本就是為了躲媽媽。一天過去了,媽媽的氣應該也消了,就想著先回去哄一哄。

“你們去吧,我回家吃。”在大家的挽留下,她還是執意回去了。

幾個人都在客棧門口下的車,下車後兵分兩路,許晉拉著邵風知說話,講自己昨晚上查過,這邊的美食特別多,哪家的酒水好喝,哪家的茶不錯,喝茶時還能看川劇變臉。邵風知一邊敷衍著,一邊有些嫌棄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師徒三人在熱鬧的街上晃悠著,現在是晚上七點多,雖然天氣很冷,大家都裹著厚重的衣服,但欣賞夜景和吃晚飯的人依舊很多。

譚教師七拐八拐帶著兩個徒弟到了一家沿江的飯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沒有拿菜單,坐下來就跟服務員點菜,點完菜後,讓服務員上了一壺店家自己泡的果子酒。

許晉趴在玻璃窗前,看著滔滔江水流過,心裏美美的,拿出手機在拍照片。拍好照之後,就在搗鼓著給別人發照片。

邵風知坐在師傅對麵:“周阿姨知道顏熙救人後,好像不開心?”

譚教授喝了一口香甜的果子酒,臉上露出了一股滿足。他很喜歡這酒,也問過老板怎麽泡,可是泡出來的味道,始終要差一些,所以他每次來都會這裏來喝酒解饞。

許晉偷偷開了一點窗戶,江麵的涼風吹了進來,吹淡了一些空調的熱。清洌的氣息裏帶著些水汽,鼻尖嗅著流水的清涼,腦子像是更舒服一些。

他聽到邵風知的話,也附和:“這小妹妹,早上那會兒就心不在焉的,晚上回古城的路上,更是滿臉糾結,到底怎麽了?”

“當然不開心了,你們也試試這酒,味道比你師娘泡得更好。”譚教授喝完一杯,又續上了。

許晉將手機倒扣在桌上和師傅碰了一下杯子:“師傅,你不要賣關子了,這事你肯定知道,給我們講講,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上忙。”

店裏的人多,上菜速度有些慢,但幾人不是很著急,出去吃飯,坐在窗邊看夜景,也是挺愜意的事情。

“顏熙的親生父親是消防員,他在一次救援中犧牲了,那會兒顏熙還很小,好像是剛上二年級。

我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在他爸爸的葬禮上,那會兒她懷裏抱著爸爸的遺像在哭。明明臉上都是眼淚,但依舊沒有發出一點哭泣的聲音。

他爸爸犧牲後不久,奶奶就和她們母女斷絕關係,還要了一筆贍養費。那時候母女倆挺難的,不過周軼很堅強,後來運氣不錯,遇見了一個好人。”

譚教授喝了一口酒接著說:“原本顏熙以前想當消防員,後來被周軼給拒絕了。她把誌願改成了產科醫生,她告訴我,她爸爸想救的人很多,產科醫生代表著希望,她在幻想有一天,會迎接到屬於他的第二次生命。”

這短短的幾句話,信息量很大,隻聽完第一句,邵風知就明白為什麽周阿姨不想自己的女兒去救人了。換位思考,如果是他,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受過一次刻骨銘心的傷後,稍微一觸碰到那個傷口,回憶就接踵而至的痛,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他陪著師傅和許晉喝了一杯酒,想起昨晚和顏熙一起救人時的場景來。那個姑娘很明媚,很勇敢,她一定很崇拜自己的父親。

服務員陸續上菜了,小飯館更加熱鬧了,燈火通明的房子裏,有說話聲,有笑聲,有酒杯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