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應該是個小角色
九年前的秋天。
袁許十五歲，他剛剛進入太醫院做藥童。
那時，陛下身邊的一位德妃娘娘病了，他第一次隨著師父進了宮。
德妃宮外種了許多銀川樹，熟透的銀川果有潤肺、定喘的功效。
師父便吩咐他等一下多采些銀川果備用。
小袁許剛走出殿門，就看見銀川樹下已經多了個小女孩，也就十歲左右的樣子。
一個人在那裏捅捅咕咕，也不知在幹些什麽，好像還玩兒得不亦樂乎。
小袁許見她身邊連個陪著的人都沒有，還以為是哪個宮的小宮女。
“喂，你在幹什麽？”
女孩聞聲抬起頭，耀眼的陽光下站了一個少年。
隻是麵色有些慘白，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女孩抬手擋住陽光，道：“我在聽葉子的聲音。”
她也不等袁許反應，一把將他拉了過來，和自己一起蹲在樹下。
小手中攤著兩葉幹枯發黃的樹葉，然後輕輕一捏，葉子被捏碎的聲音清脆又悅耳。
“你看好玩吧？”
袁許一臉懵，哪裏好玩了？
女孩也不氣餒，重新在一堆落葉裏翻出兩片硬度適中的，獻寶似的湊近他耳邊。
手指一用力，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不覺得葉子的聲音很好聽嗎？”
袁許麵上也跟著笑了笑，心裏卻道：
弱智！
他可沒忘了師父剛才吩咐的事情，看了看那些埋在落葉下髒兮兮的銀川果，又看了看蹲在樹下閑閑沒事做的女孩兒。
突然有了個好主意。
袁許假裝彎腰撿果子，結果一個不小心被什麽東西絆倒了，好巧不巧摔在了女孩跟前。
“小哥哥，你沒事兒吧？”
等袁許抬起頭來，眼眶裏的淚水直打轉，好像很疼的樣子，囁嚅道：
“我是剛被師父收下的弟子，師兄們看我年紀小總欺負我幹活兒，他們說我今天若是不能撿滿一百顆銀川果就不讓我吃飯！”
女孩微微張大了嘴巴，就是有些同情他的遭遇，然後主動開口：
“那你就歇歇，我幫你去撿。”
然後在地上翻找起來，撿到的都用自己的衣裙兜住。
“一顆、二顆、三顆...”
她撿得很認真。
袁許則是翹著二郎腿靠在樹下，悠哉悠哉。
女孩彎腰撿果子時不小心從懷裏掉了一塊東西。
袁許順手撿了起來，對著太陽照了照，是塊玉佩，上麵刻了一個“鸞”字。
半晌後，一百顆銀川果已經撿好了。
女孩將它們交給了袁許，“這下你回去就可以吃飯了。”
袁許用袋子裝好，看著蹭了一身灰的女孩，笑得一臉欣慰，拍拍她的肩膀道：
“你真是個好人！”
女孩還想說什麽，身後就有宮女過來叫她，匆匆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她一走，袁許的腳就不瘸了，捧著袋子往回去，嘴裏嘟囔著：
“這種髒活今天居然有人幫著做了，真好運！”
被叫回去的沈星鸞因為渾身都弄得髒兮兮的，還被母妃說了一頓。
而且，她悲催地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銀川果的漿汁，一股臭臭的味道，好幾天都洗不掉。
...
當然了，現在的沈星鸞並不了解袁許。
隻覺得這男人挺好欺負的，自己稍稍一嚇唬他就妥協了，應該是個小角色！
對方承諾，這幾天會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和陛下提議讓沈星鸞參與治療瘟疫之事。
雖然袁許那個家夥看著怪怪的，但若敢騙自己，沈星鸞一定會讓純妃好好整治他的。
但是，能進入太醫院也隻是個開始，最關鍵的還是要能解決瘟疫。
趁著這個時間，沈星鸞翻箱倒櫃，將自己所有珍藏的醫書都找了出來。
她尋找關於各地爆發的瘟疫記載，希望能先做個預測，做到心中有數。
一個小宮女突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公主，您快去前殿看看，好像是柔妃娘娘派人來了。”
沈星鸞眸光一凝，趕緊將醫書收好，跟著宮女往前殿去。
婉美人正坐在主位上，麵色有些惶恐，見她來了後立刻拉住了她的手。
“星鸞！”
與此同時，另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這位就是九公主吧？”
沈星鸞先安撫了母妃，然後轉頭看向門口。
一群陌生的太監正站在門口，他們麵色肅穆，說話的正是為首的一人。
沈星鸞對他還真有些印象，那天在景祈閣時，他就站在柔妃身旁。
“這位公公貴姓啊？”
“回公主，奴才姓海。”
海公公身材幹瘦，眼睛細長，雖眉眼含笑，但卻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
沈星鸞微微一笑，道：“海公公可是柔妃娘娘身邊的紅人，今天怎麽有空來我們鸞華宮？”
海公公一笑，他的笑聲好像夜貓子叫喚，聽得人後脊梁都冒涼氣。
“奴才奉了柔妃娘娘的旨意，特來請公主您過去一趟。”
聽到這裏，沈星鸞感覺到母妃握著自己的手一緊。
沈星鸞掃了一眼殿門外，一眾太監侍衛，將宮門口都給堵死了。
她們母女一向不與宮中人來往，對方這次擺了這麽大的陣勢要沈星鸞去，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難道是因為上次煙霞郡主的事情？
“這位公公，星鸞她還小不懂事，柔妃娘娘若是有什麽事要吩咐，不如我去？”
婉美人試圖與對方周旋。
海公公立刻道：“婉娘娘可不要為難奴才，我們也是奉旨辦事，柔妃娘娘說得清楚，要九公主親自前去回話。”
沈星鸞看看門口的侍衛，恐怕自己今天不去是不行的。
“母妃，既然是柔妃娘娘的吩咐，那女兒去一趟就是了。”
婉美人擔憂，小聲道：“星鸞你可不能去啊！”
“看來還是公主殿下體恤奴才，既如此，那就請吧！”
海公公說罷，便帶人去了門外等候。
“星鸞，你若真的要去，母妃陪你一起去，否則你一個人在那，萬一出點事兒可怎麽辦？”婉美人急切道。
沈星鸞故作輕鬆道：“放心吧，母妃，我又不是宮裏的阿貓、阿狗，隨便就能讓人拿捏了，柔妃娘娘頂多就是訓斥一頓，不會拿我怎麽樣的。”
話雖如此，婉美人又如何能不擔心呢！
“佩茹，好好照顧我母妃！”
佩茹立刻過來，輕輕攔住了婉美人。
柔妃的人就在殿外等著，他們可不會顧及誰的情麵，不去也得去。
十幾雙眼睛都緊緊盯在沈星鸞身上，她從容走出，然後低聲對身旁的何碧道：
“你不要跟著去了，留下來，等一下立刻去叫純妃過來。”
何碧也沒有多說話，自然而然地走過去，停在了鸞華宮門後。
沈星鸞則跟著柔妃娘娘的人離開，前往鳳儀宮。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宮女太監在注意到前方的海公公後，紛紛低下頭去，等他們走出很遠了才敢離開。
可見，柔妃這幾年在宮中積威甚重。
等來到鳳儀宮後，宮女卻道柔妃娘娘正在小憩，讓她先等一會兒。
沈星鸞心裏冷笑，看來這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啊！
等就等，她也不在乎多等一會兒，可居然連把椅子都不給她。
鳳儀宮不愧是柔妃的寢宮，雕梁畫棟，美輪美奐。
可再好的景致，看了一個時辰也看膩了。
沈星鸞頂著一個大太陽，曬得眼前直冒金星，就在她腿腳發軟差點倒下去時。
“公主殿下，柔妃娘娘醒了，請您進去。”
沈星鸞稍稍活動了一下已經酸麻的雙腿，這才走進了內殿。
柔妃正斜倚在軟塌上，長發散落，未戴釵環。
“公主在外麵等久了吧？都怪這些死心眼兒的奴才，我讓他們等你到了之後就叫醒我，誰知他們竟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