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壚邊人似月

“不去。”他冷聲道,似乎情緒已經恢複過來了,掃了霍成瓔一眼,轉身就走。

觀書絕最後隻剩下一個背影給她,好像剛才他還攥得她手腕生疼,如今驟然就放手了。

微微一怔,山霽月沒有說話,反倒霍成瓔攢眉問:“他抓疼你沒有?”

她搖搖頭,躲進了馬車裏。

其實是有些疼的,但誰讓觀書絕這兩天和她生氣,不就一封情箋嘛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嗎,現在還生氣。

他不理人,山霽月也懶得理他,去潁川玩得高興才是最要緊的。

去潁川的路上,都是好風光,霍成瓔很關照她,沿路上吃的喝的都給她留心,甚至有些東西怕她覺得醃臢,還要把外麵的撕掉,把裏麵留給她。

舅母笑著說:“他難得對人如此上心,明月嫁過來給我家做媳婦好不好?”

山霽月一時沒有說話,倒是霍成瓔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她才說:“堂哥喜歡的是邕州矯健的女郎,才看不上我呢。”

舅娘笑著攬住她,說:“哎喲,他待誰都和男兒似的,對那些姑娘都沒什麽好臉,我和你母親投緣,玩得這樣好,你嫁到我家來,我還會給你受苦嗎?”

“母親不在我身邊,舅娘就知道取笑我。”

霍成瓔看著母親和觀明月摟作一團,笑得開懷,心底忽然一軟,其實小堂妹也很好,母親這樣喜歡姑姑,自然也喜歡她,雖然身子弱了一點,但以後肯定可以養回來的。

她還沒有去過邕州,他可以帶著她回邕州,騎棗紅色的小馬,吃烤得焦香的烤羊排,她要是想念姑姑了,還可以把她接回京城的宅子小住,這還有什麽不好的?

山霽月是第一次來潁川,大堂哥的未婚妻是潁川陳家的嫡長女,陳寶瓶。作為嫡長女,她身上的大氣溫和一點也不少,也是少有的會騎射的女子。

舅娘對這個未來兒媳很滿意。

但山霽月和霍成瓔早已經偷偷溜出去了,策馬過長街,夜晚的潁川閣樓通明,琳琅滿目的花燈,或許是要過年了,熱鬧非常,燈火如晝。

山霽月的鬥篷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寒酥落在掌心,沒一會兒就化了,她眺望江麵,畫舫林立,這是原書中沒有的劇情。

“明月,當心著涼。”

她笑著看過去,霍成瓔為她撐了一把傘。她說:“潁川的雪也很漂亮啊,比京城的好看”

“那是你看慣了,你要是十年如一日地看著潁川,也會厭倦的。”

山霽月說:“要是……”

但是沒說出口的話被她咽了下去,神色稍微僵了僵,便開口要下去玩雪,霍成瓔跟在她身後,問:“要是什麽?”

要是觀書絕在就好了,他應該也沒見過潁川的雪吧。但她始終沒有說出口,而是找補道:“要是母親在,才不許我出來。”

說著,她踩著繡花鞋下樓,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裏恣意地笑,霍成瓔站在樓上看她,眸子一寸寸溫柔下去。

少女的笑聲穿過漫天飛雪,在潁川的夜晚格外吸引人,因為一切都新鮮至極。皎潔的月亮在空中熠熠生輝,賞玩細雪的山霽月也是美景之一。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觀書絕已經很長時間沒出院子了,就算出院子也是去拜訪老師,過了新年就是春闈,鎮國公府指望著他爭氣,都不敢攪擾。

偶爾他看完書,看著冷冷清清的院落,會問:“幾日了?”

小廝也計算著日子,答:“已經第十五天了。”

他也不知道聽到沒有,隻剩下靜默。微微闔上眼,越是接近新年,越是雪大的時候,她這個時候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過年。

他的腦海裏總是不自覺浮現出山霽月的笑靨,活潑的,嬌俏的,靦腆的,一想到她那麽喜歡霍成瓔,口口聲聲的“成瓔哥哥”,他忍不住多想,她現在應該已經玩得樂不思蜀了才是。

但他始終沒有說話,被撲麵而來的情緒淹沒,而他隻能沉默。

觀明月喜歡霍成瓔,那他呢?或許正如觀秋水所說,他不過是一隻給她解悶的阿貓阿狗罷了。

他心中酸澀,可遲遲沒有說話,他立在庭中,落了一身寒涼。

就在這時,侍衛進來,道:“公子,已經查清楚了。”

觀書絕想問一個結果,卻遲遲沒有開口,最後還是按了按眉心,說:“不用說了。”

侍衛微微一愣,退了下去。

他似乎已經知道結果了,可最後還是哄騙自己,麻痹自己,無論如何,他隻要相信觀明月就好了。

她想當他的妹妹,那就把她當做妹妹,她想嫁給霍成瓔,那他就十裏紅妝,歡歡喜喜地送她出嫁。

人生在世,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公子,二姑娘回來了!”小廝急匆匆地進來道,觀書絕眉間一挑。

小廝又說:“但好像是病了,二小姐還沒到,但是已經吩咐人請大夫了……”

觀書絕猛地抬起頭,眼底閃過一抹淩厲,小廝還沒反應過來,一陣凜冽的風劃過,他就已經飛快地掠出去了。

“公子!”

他絲毫沒有理會,等他到的時候,馬車剛剛停下,巫錦攙著她出來,霍成瓔抻手就要從馬車裏抱她下來,可一雙手搶先一步攬住山霽月。

聲音如摻了碎冰一般,問:“怎麽回事?”

巫錦愣了愣,連忙道:“姑娘應該染了風寒,又有些水土不服……”

霍成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帶出去的人,回來就病殃殃的,道:“不好意思,這件事是我沒留意,我力氣大,我抱她……”

“不必。”觀書絕道:“鎮國公府的姑娘,沒有和外男牽扯的道理。”

說完,他就抱著觀明月回府了,徒留霍成瓔在外麵,嘀咕了一聲:你不也是外男嗎?

觀明月極輕,瘦得如貓兒一般,整張小臉都紅撲撲的,不自然地微微喘著氣,黛眉緊蹙,似乎有些不安,細長白嫩的手指攥緊了他的衣裳。

觀書絕的步伐加快,沉聲道:“觀明月,你回家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