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傷人的貓

山霽月被觀書絕帶回了自己的院子裏,掌了燈,他才看見她臉頰上的傷口,通紅的掌印,高高腫起,左臉的白皙越發襯得右臉恐怖。

觀書絕看得眼底一沉,翻出了膏藥來給她抹上,瘦長的手指挖出膏藥,緩緩塗抹在她的臉頰上。

山霽月眼睫輕輕一顫,稍稍別開了,觀書絕攢眉道:“疼?”

她眼底蓄著淚,卻微微搖了搖頭,觀書絕說:“疼了要和我說。”

山霽月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觀書絕道:“觀明月,你都多大了,這樣的性子會吃虧的。”

她氣呼呼地說:“是啊,我馬上就及笄了,等及笄了我嫁得遠遠的,你們看不見我,就不心煩了……嘶,疼,你輕一點兒!”

觀書絕側過頭,睨了她一眼,說:“怕疼就小心說話,一個女孩兒家的,哪有把嫁人掛在嘴邊的。”

她眼巴巴地扭過頭看著他,說:“那表哥呢?表哥以後要娶什麽樣的人?”

“別動,藥膏要花了。”兩指抵著她的臉頰,將她的臉轉過去,觀書絕把藥膏抹勻,卻沒回答她,而是說:“明日要小心一點,就算夫人看到了,你也要小心說和,不要讓她和舅舅吵起來。”

按霍氏那個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女兒被打了,還不得找國公拚命。到時候他們嫌隙越深,隻會越發堅定霍氏帶她回邕州的心思。

這樣一想,觀書絕對那對母女都莫名膈應了起來。

山霽月卻道:“我知道了,你們橫豎就是要我受委屈。”

觀秋水自己沒有朋友,憑什麽要她的朋友舔著臉上去和她講話?她自己身份尷尬,不肯周旋,還去鎮國公跟前告狀,平白讓她挨這一耳光。

觀書絕用帕子把剩餘的藥膏用帕子擦幹淨了,才湊過去看她,問:“觀明月,幾歲了?還鬧這種小孩子脾氣。”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她嬌嗔道,她對嚼舌根和倒苦水的尺度拿捏得當,適當的抱怨是小女兒心性,多了就讓人煩了。

觀書絕也開始和她講道理,替她捋順耳側的頭發,說:“明月,有時候一味地講道理,強勢地頂嘴是沒有用的,你完全可以用一種迂回的方式,例如方才的局勢,你完全可以掉眼淚,放軟語氣,和舅舅稍稍說一說你的委屈。這些都比你站在他的對立麵和他說話要好很多。”

他又道:“方才對你最有利的武器不是詆毀觀秋水,而是你和舅舅之間的感情。”

山霽月張開手撲到他的懷裏,說:“我學不來那樣嘛,我有什麽就說什麽,他是我的父親,我才相信他的。”

觀書絕拍著她的背,輕輕歎了一口氣。觀明月這樣的貴女,自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闔家上下寵著疼著,磕不得碰不得,忽然多出來一個原配夫人和姐姐,父親的心一下子偏了,她難免難受,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

她活得太好,沒經曆過什麽風浪。不過觀書絕也沒有多餘的想法,隻要以後他多留心一點,就可以保護好她了。

一豆燭火映照著牆壁,燭花一跳一跳地,山霽月依賴地窩在他懷裏,眼睛亮亮的。

最後觀書絕把她送回了院子裏,丫鬟們早早等著了,丫鬟看著她的臉頰心疼不已,嘟囔著國公下手也太重了。

山霽月卻問起了送糖水的事兒,巫錦也很上道,她去的時候觀書絕就問起她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她就說原本是做給觀明月的,但因為國公臨時把她喊走了,觀明月就讓她把糖水送過來了。

她要傳遞的信息隻有一個:觀明月被鎮國公喊走了。

觀書絕立即意識到不對,緊跟著就來尋她了,果然在半路被他截到了。

山霽月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消下去,還是能不去霍氏跟前伺候就不去吧。

讓丫鬟明日去老夫人跟前告個病,她就不去請安了。巫錦欲言又止,最後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應下。

那邊觀秋水起得極早,一大早上的就去伺候老夫人了,觀明月今兒也沒來,興許昨日和那個姑娘們玩得太開心了,早上起不來,才稱病的。

正打算回院子,就看見一群丫鬟在草叢樹梢找著什麽東西,還滑稽地學著貓叫,觀秋水攢眉,丫鬟上前看了才回來說,是二小姐的貓丟了,院子裏的人正幫忙找著呢。

觀秋水暗自冷笑一聲,觀明月的命未免也太好了,一隻院子裏的貓都要幾十個人放下手上的活計幫忙找,一隻畜生,吃的用的都比尋常人家要更好了。

跟隨她一起來到鎮國公府的丫鬟也道:“這貓也太金貴了吧,果然隨她的主子,隻貪自己開心,要一群大活人求爺爺告奶奶地找出來。”

觀秋水沒有搭話,帶著她往自己院子裏走,可剛剛回到院子裏,丫鬟就瞪大眼睛,說:“唉,這不就是二小姐的貓嗎,怎麽跑到我們院子裏來了?”

觀秋水微微一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一隻通體黑色的山貓臥在牆角,懶洋洋地睡著。

黛眉微挑,她冷笑一聲。

山霽月窩在院子裏,和丫鬟一起捯飭鳳仙花汁,到時候敷在指甲上,應當挺好看。

今早不用去請安,睡了個懶覺,快把骨頭都睡軟了。

可汁子還沒調出來,丫鬟就急匆匆地跑進來,有些喘不過氣地道:“姑娘,姑娘!不好了,您的貓把大小姐給撓了……”

山霽月微微一愣,道:“怎麽回事,酥酪怎麽會撓她?”

丫鬟也著急,連忙道:“聽說是山貓跑到大小姐院子裏了,她一進去就被撲了,抓痕可深了,撓在了脖頸上,已經去請大夫了。”

脖頸啊,再往上一點可就要破相了,怪不得丫鬟著急。

好歹是自己的貓把人撓了,還傷得挺重,山霽月要是不去看看就太不像話了,先不說傷得重不重,等鎮國公回來,她大抵又要挨一耳光了。

不過想一想,要真是一耳光,那都算輕的了。

鎮國公心都偏到什麽地方了,怎麽可能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