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傀儡

石鈴村的雨又陰又冷,打在鬼盞的破瓦上,擾得人心神難安。

曲湘湘躺在又硬又冷的木板**,毫無睡意,她還在想著梅娘卜的那一卦。

原書中慕含章取遺物的時候並沒有下雨,沒有鬼盞,也沒有梅娘,更不可能有曲湘湘,而慕含章是向一個腰背佝僂的老翁問的路。

這一切的細節跟原書都對不上,所以這一趟慕含章是否也未必會像原書所寫的那樣安然無恙地回來呢?

慕含章有男主光環罩著,曲湘湘本來是不擔心的,但若是慕含章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把她給忘了,那麽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走出石鈴村。

她問過梅娘了,為了保護住在這裏的半魔,石鈴村的入口早就被布下了結界,一般人根本打不開。

曲湘湘起身施了個小咒點燃了桌麵上的半截蠟燭,指尖在空中一劃,幻化出一麵玄鏡來想知道慕含章如今的情況。

古木地的天比石鈴村還要黑上幾分,四周一片荒蕪,一眼望去隻有數不清的石碑土包,雜亂無章的墳墓讓曲湘湘有種在看鬼片的既視感。

她仔細地在黑漆漆的一片墳墓中搜尋著慕含章的身影,卻連他半片衣擺都沒找到,正疑惑的時候的時候忽然看到幾個穿著黑袍,頭戴兜帽的人影如鬼魅般快速地穿梭在這片墓地中。

曲湘湘想到梅娘說的惡鬼,不禁打了個冷戰。

找不到慕含章,反而看到了幾個類似惡鬼的生物,曲湘湘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目不轉睛地盯著玄鏡。

不對,曲湘湘揉了揉眼睛,是不是她太困了所以才出現了幻覺,那些穿黑袍的人為什麽有腳?

梅娘是沒有腳的,因為她是鬼,鬼怎麽可能有腳呢?

所以她在玄鏡裏看到的那些有腳的東西應該不是鬼,不是鬼的話,那是什麽?

曲湘湘翻了個身,有些著急地回想著原書的內容。

原書中在慕含章取他爹娘的遺物這一天,除了慕含章之外,來石鈴村的還有幾個魔族,但那些魔族是在慕含章將東西取走之後才現身的,難不成……那些魔族提前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說不定他們會在古木地裏跟慕含章撞個正著。

她還記得這些魔族此次前來的目的,取回慕含章爹娘的遺物,活捉慕含章。

等等,要是慕含章真的被他們抓走了,他雖然不會死,但是曲湘湘怎麽辦?

她豈不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曲湘湘:“……”

上輩子……哦不對,上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穿成惡毒女配。

他娘的為什麽!

曲湘湘正糾結得要拔自己的頭發,梅娘就抱著她的腦袋慢慢悠悠地飄了進來,曲湘湘被她嚇得一激靈,差點叫出聲來。

“怎麽了?”梅娘將自己的頭擺在桌子上,抿唇笑道,“擔心你那小郎君,想去找他?”

梅娘作為一隻生意鬼,慣於察言觀色,一瞧就知道曲湘湘在苦惱些什麽,於是眼珠子一轉,說道:“我有辦法,不知你想不想聽?”

“什麽辦法?”

梅娘攤開了掌心:“三品靈石。”

曲湘湘財大氣粗地將靈石放到了梅娘的手心裏。

“很簡單啊,”梅娘掐著嗓子說道,“你不是有個符咒包嗎?那裏麵難道沒有一張隱身符嗎?”

曲湘湘的眼睛亮了起來。

梅娘抱起了她的頭:“用隱身符不僅可以避人,也可以避鬼,你若是有,那就不必擔心會被古木地的惡鬼纏上。對了,外麵在下雨,記得先給自己施個辟水咒。”

曲湘湘點點頭:“老板娘,謝謝你啦。”

“不用謝,”梅娘晃了晃手上的靈石,“奴家收了錢的。”

慕含章的瞳仁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大雨將他渾身都打濕了,冰冷的雨水順著濃密的睫毛刺進了他的眼睛裏,非常難受,但他看上去並不在乎。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在他的魔息覺醒之後。

但他沒料到那人居然這麽低估他,隻派了一群被操控的傀儡障就妄想從他手中搶走那樣東西。

淡紫色的靈流在他的四周湧動著,慕含章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奇異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血管中仿佛有數不清的爆破珠在活躍地跳動著,它們一顆接一顆地、一團團地炸了開來,他微微地顫抖著,胸腔中翻騰著一股嗜血的興奮。

他再也無法忍受像狗一樣活著。

那些傀儡張開鬥篷,像蝙蝠一樣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它們團團圍成了一個圈,將慕含章困在其中。它們如野獸般低低地嘶吼著,那吼叫聲粗糲得如同咽下了一把沙子,在黑漆漆的雨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慕含章輕蔑地笑了一聲,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銀色的長劍在昏暗的夜裏折射出刺眼的的光芒,鋒利的刃上浮動著一層淡紫色的靈流,如魅如幻。

他足尖輕點,騰空一躍飛身往上,手腕中的長劍輕輕一翻,“哢噠”幾聲,幾個傀儡的脖子出現了一根如線一般細的裂痕,接著它們的腦袋和身體哢嚓分開,同時摔在了地上。

就是這樣的,慕含章的眼睛愈發亮了,他感到丹田中的禁製更加鬆動了,源源不斷的魔息流過四肢百骸,給他的經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顫栗感。

就是這樣的,無論是誰,他總要把那些將他當成一灘爛泥踩在腳下的人一個個地殺掉。

剩下的傀儡似乎被激怒了,它們齜著嘴,露出犬一樣尖利的牙齒,如箭一般飛撲上去,它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咬斷慕含章的脖子。

“不自量力。”

他將長劍橫亙在胸前,劃出一道結界來擋住那些傀儡吐出的瘴氣。

但慕含章沒想到那些毒瘴氣竟然能穿透結界,他反應極快地側過了身子屏住了呼吸,手臂處還是難免地沾上了一點瘴氣。

被瘴氣沾惹到的那處布料冒出了幾縷灰煙,那裏的皮膚也出現了一塊被灼燒過的傷痕。

這瘴氣的毒非同小可,他雖能自愈,但魔息到底尚未完全覺醒,且靈根的禁製也影響了他的能力,因此一時間真氣有些紊亂,視線也有些模糊。

被傷到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很快地就蔓延到了他整條手臂。

執劍的手微微一抬,憤怒讓他的雙眸紅得愈發妖異。

那些傀儡知道他被瘴氣傷到了,於是便齜著嘴專門朝慕含章手上的地方攻去。

毒氣讓慕含章的判斷力出現了絲微偏差,一個不察,一個傀儡化成了一支尖銳的利箭朝他背後刺去。

他轉身退後幾步,中毒的手臂有些發麻,竟遲了一瞬才將劍抬了起來。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淩厲的風聲,如同長鞭劃破天空,那傀儡化成的箭被一條銀鞭卷住,甩在了泥濘的地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看清楚來人後,慕含章向來波瀾不驚的一雙鳳眼微微睜大,連瞳仁中那片血一般的赤紅色也漸漸淡了下去。

怎麽會是她?

那些傀儡朝曲湘湘撲過去的時候,她嚇得臉都白了。

她用了隱身符,本想暗中幫慕含章一把,沒想到那隱身符時效太短,她剛揮鞭就把自己給暴露了。

根本來不及思考,曲湘湘覺得似乎丹田處有一股細微的、熟悉的灼熱感,她還不知該如何反應,身體卻好像是木偶戲裏的木偶一樣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自動地就做出了反應。

她果斷地將自己的靈力注入了酌月鞭,在那些傀儡撲過來之前用酌月勒住了它們的脖子。

酌月散發的光芒照亮了周圍一片墳地,曲湘湘一怔,還沒回過神來手上驀然一緊,那幾個傀儡的脖子已經被酌月勒斷了。

被勒斷脖子的傀儡化作一股黑色的瘴氣,湮滅在風雨中。

怎麽會這樣?

她不是一個草包嗎?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酌月鞭。

曲湘湘猛地抬頭看向慕含章,發現慕含章也正緊緊地盯著她。

“我……”

曲湘湘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忽然腳下一軟,正怕自己支撐不住會跌倒,就被慕含章扣住了手腕。

“慕含章……”他看上去似乎有點生氣,曲湘湘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他了,隻好弱弱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你來做什麽?”慕含章的聲音有些喑啞,握著曲湘湘腕子的那隻手不自覺地用力。

“我擔心你,”丹田處那股灼熱感還沒消,那一絲熟悉的靈流在曲湘湘的丹田處不安地湧動著,似乎有什麽將要破土而出,曲湘湘急急地喘了一大口氣,說道,“梅娘她給你卜了一卦,說你會有危險,我很害怕你會出事。”

慕含章將她的手腕握得生疼,曲湘湘掙了掙,沒掙開,隻好隨他去了。

“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他看上去很生氣,又不僅僅隻是生氣,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跳躍著複雜的光,曲湘湘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氣什麽。

“我隻是想……”那絲靈流隱隱有壯大失控的感覺,攪得曲湘湘的丹田生出一種被緊緊攝住的痛感來,“我……”

她痛哼一聲,閉上眼睛軟軟地向後倒去。

慕含章一驚,還來不及思考更多,便下意識地用握著她腕子的那隻手將她往前一帶,她便整個人軟軟地貼在了他的懷裏。

他不該管她的,慕含章想,如果是以前,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補上一劍。

慕含章另一隻手慢慢地、慢慢地摟住了曲湘湘的腰,少女的腰肢又細又軟,好像一片輕柔的雲。

他閉了閉被雨水打濕的雙眼,頗有些懊惱地攔腰將曲湘湘抱了起來。

隻是因為不能在石鈴村對她動手而已,慕含章想。

曲湘湘的辟水咒已經失效了,雨水打在她白皙嬌嫩的臉上,襯得她好像黑暗中一朵柔弱的白芙蓉。

好蠢,慕含章順手又給她施了個辟水咒,嫌棄地將她抱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