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鬆芝

11:45,中餐廳。

寧瑪在房間內逗留一陣後下樓來到酒店的中餐廳,作為五星級酒店的主打餐廳,裝修得古色古香,意境盎然。

大門依仿明清的八字朝門,朱紅,門楣刻字,雕刻著幾種式樣的雀替,楹聯,鏤空花草,看上去端莊穩重,同時又視野開闊,一入門內整個餐廳盡收眼底。

甚至還有一處小橋流水環繞半間,幾副桌椅也同樣是實木朱漆,相互間隔著山水簾幔,皆是出自大師的仿品,有意無意給人以身處舊時之所。

一襲瑩白蘭花旗袍的迎賓把客人引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寧瑪先要了一壺青茶,時間還早,耳邊是淡淡的古風韻律,隨手翻看著製作精良的餐單。

喝著茶把手裏的菜單翻了一遍,不出所料沒有什麽特別的菜式,幾乎都是中規中矩,畢竟是旅遊景點的酒店,照顧的也是絕大多數人的口味。

一葷一素一湯,隔著一扇玻璃窗,窗外依舊是漫天的雨絲,可能要比早上的小了一點,但依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正對酒店的停車場,最顯眼的還是上午去而複返的那輛大型皮卡。

餐廳內沒有其他人,問了一下服務生,整間酒店一共有三個餐廳,除了中餐廳外還有個西餐廳另外還有一個餐吧,也就是吃早飯的地方,相對來說比較方便快捷。

正問著話,門口出現一對母子,媽媽穿著很時尚,小孩大概七八歲年齡,早上準備退房時在前台見過,隨後兩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也走了進來,分坐另外兩張桌子。

麵前的菜也很快上齊,並不感覺到饑餓,筷子動得很慢,大部分時間沒有目的地刷著手機,想著還有不知道多久才能離開酒店,時間已經變得沒那麽重要。

另外兩桌也是同樣的情形,吃了大半天小孩都跑到一邊玩水去了,當媽的也隻是無動於衷地盯著,坐在對角的兩個中年人甚至連麵前的碗筷都沒動一下,都在目不轉睛盯著手機。

寧瑪心不在焉拈著菜,情緒不佳幾乎嚐不出菜品的味道,點開瀏覽過多次地圖上的坐標,“持明寺”靠近一個叫做“查哇寨”不遠的地方,直線距離應該不超過20公裏,重點是到達寨子和後續未知山路,以及如何說服一名願意帶路的向導。

正沉思中,突然有個聲音傳來:“先生,這是酒店特意為每位客人準備的湯品,請您慢用。”

寧瑪一抬頭,隻見桌麵上了多了一客例湯,一小盅如同白水般的清湯,漂浮著淡淡的幾點蔥綠,一塊如雪絨花般的白色發散物沉在湯底,滾燙,嫋起的蒸氣帶著股奇異的清香。

“這是?”寧瑪叫住正要轉身的服務生。

“鬆花子熬的脂膏,”服務生笑著解釋說道,“不容易采到,而且煉製極其不易,當地人叫做鬆芝,鬆是鬆樹的鬆,芝是靈芝的芝。”

說完舉著托盤往其它客人走去,寧瑪目送服務生背影,又看了一眼沉在盅底的這團“白花”,試著舀出一絲淺嚐——入口有股淡淡的鬆香又有種凝乳的感覺,確實有些奧妙。

“鬆芝?”

有點意思……

寧瑪把湯慢慢喝光,另外兩桌好像也對最後上的鬆芝湯很感興趣,幾口喝完還有想多要一份卻被婉拒,沒想到這盅不起眼的湯還是唯一且限量。

唇齒間久久留有醇香,直到用茶水替代,一頓普通的午餐被一小杯免費送的湯搞得很不一般,喧賓奪主莫過於此。

如何打發接下來的下午時間?寧瑪看了眼手表,時針還未指向“1”,窗外的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不過倒是比早上要綿柔不少。

本來打算去前台問問進出酒店的公路有沒有搶修,按常識,雨未停依舊有山體滑坡的可能,起碼得等雨完全止住才會開始組織施工。

也就是說今天之內是離開不了酒店,寧瑪從座位上站起身,本以為吃住免費,沒想到還是要結賬,問過才清楚,隻有在餐吧用餐的才免單。

沒多計較,開門做生意賺錢難免,出了中餐廳路過餐吧,裏邊坐著寥寥幾人,也全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寧瑪回到自己的行政豪華套房,同樣透著乏味,沒來由的口渴,一般來說吃過飯如果口舌發幹幾乎可以確定是菜裏味精放多了,調味過重,但剛點的兩個小菜都是清淡為主,吃的時候也並未感覺鮮的過分,隻有食材本身的口味。

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幾分鍾後依舊覺得很渴,剩下半杯一飲而下,半小時不到還是想找水喝。

按照多年各地旅行的經驗,大大小小館子吃了不少,這種情形唯有茶才能解,酒店一般也都會配備茶葉,更別說頂級的套房,飄雪、茉莉、普洱、小袋裝的紅茶還有大麥茶包應有盡有。

寧瑪拿起這個放下那個,視線裏發現早上拿回來的紙袋,袋子裏裝的是當地采摘烘培的茶,等待燒水的間歇,把封口扯開撚了一撮丟進杯中。

一顆一顆黑不溜秋蜷縮的茶顆在沸水中緩緩伸展,是從來沒見過的品類,氤氳的水氣間裹挾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香,不是普通茶葉激發出的茶香,更像是鬆脂的幽香。

品了一口,舌尖立刻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澀口,在齒頡留轉後給人出人意料的清淡卻很甘潤,同時鬆香的氣氛也湧了上來,更加醇和綿長,甚至像是抿了一口老酒,隻是去除了辛辣。

這杯不起眼的當地茶讓人刮目相看,寧瑪不禁拿起紙袋多看了兩眼,卻連個外包裝都沒有,屬於典型的三無產品,誰又能想到簡直對味到極致,尤其是在吃厭的午後。

一口接著一口,沒要一會兒一杯茶見底,又續上了半杯,架不住反複端起又把茶水喝光,這才舒了口氣,半個人歪在沙發上。

人在沙發上,室內外溫度都是22°,過了一會兒整個身子開始有些燥熱,感覺像冬季烤火離火堆靠的太近,尤其是心口猶如塞著一團棉花。

寧瑪幹脆打開空調,冷風下稍有緩解卻依然有股揮之不去的悶熱,影響到心情都有點煩躁,甚至有股想奔進雨中的衝動,哪怕天珠一直握在手心都不能緩解。

除非——

寧瑪瞟到攤在桌子上介紹酒店的畫冊,倒數第二頁介紹位於地下二層的遊泳館,躍入冷水的一刻或許才能緩解周身發散的體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