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約

7:05.

寧瑪換上隨身行李帶著的最後一套外衣,兩條傷腿僅能勉強支撐,直到發現衣帽間豎插的長柄雨傘,用來支撐勉強行走無虞。

隻是沒想到從房間下至酒店大廳再爬上裙樓二樓顯得格外艱難,途中倚靠在牆上休息幾次才到達,路過大廳坐在沙發上時並沒有發現值班經理,前台也隻有一個低頭埋在桌下的員工。

中餐廳外的迎賓位上也空缺,除了燈火依舊通明,進入門廳之前路過一個足有兩米長一米寬的魚缸,已經走過去了又折返回來,饒有興趣駐足觀看。

算得上是大型的通頂山水魚缸,底部鋪滿一層顏色各異的卵石,矗立幾叢琅琊珊瑚夾雜著一些人工裝飾,外加隨波逐流的帶狀水草,至於魚缸裏的主角,隻有幾條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觀賞魚,可能因為天氣的原因幾乎都沉在水底,看著沒有什麽活力。

被吸引的是與普通假山涼亭小橋造型不同,魚缸裏的假景拓的是一間別致的嘛廟,紅牆紅頂,高大的經堂,環繞著佛殿旁是一圈僧房,正中還有一處靈巧的白色佛塔,在水波的光影折射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與嘛廟相呼應的是纏繞在假山上的“隆達”,漢語裏叫做“經幡”,有些是方形,有些是三角形,有些是條形,雖然在水下不能迎風飄揚,靜止在水中又是縮微的卻顯得非常別致。

看了一會兒,牆上掛鍾時針與地麵垂直,寧瑪直起身子走進餐廳,坐進來過兩次窗邊的桌位卡座。

服務生把菜單隨即送到,沒等客人發問先一步介紹道,“今天晚餐每客一位餐廳有送一道例菜。”

“是什麽呢?”聽到是送菜,聯想到前兩次都是以鬆為原料湯和甜點,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鬆蘆蝦球,”服務生回答道。

“聽上去不錯,”寧瑪隨意勾選幾道菜單上無甚新意的大眾菜品,僅對要送的反而憧憬。

透過茶色的玻璃窗,目之所及烏黑的青山以及白漣般的雨幕,連續下了幾天幾夜,仍舊沒有停止的跡象,連帶著視野裏灰蒙蒙的景色都如同浸透水漬一般。

經曆了一場累及髒器的饑餓後,腸胃仍在恢複階段,點的飯菜都是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吃進嘴裏也沒有什麽太大味覺反饋,直到送上來一隻拳頭大小的盅,掀開蓋子騰起淡淡蒸汽,翠綠中帶著粉白。

量依舊極小,第一筷是大約指節長短的綠蘆,入嘴清脆夾帶著清甜,回味又有一絲鬆芽的芳香,讓人驚豔不已,反而是蝦球感覺平平,不出意料是冷凍很久的凍品,幾乎嚐不出新鮮蝦肉特有的鮮甜。

可惜綠蘆隻有區區幾根,最後盅裏還剩下四五個蝦仁,寧瑪放下筷子有些意猶未盡,抬頭望向掛鍾,已經過了八點一刻。

爽約是幾個意思?

一下子興致全無,約定時間是8點中餐廳,是繼續等下去還是結賬走人?

繼續等下去應該沒有什麽意義,哪怕是以極隱蔽方式傳遞的邀約,寧瑪最後忘了一眼入口,撐著傘站了起來朝門口緩緩走去,邊走還在設想如果這會兒那個叫“羅蟄”的人出現,是回去還是裝作不理。

不過並沒有人現身,甚至從一小時前都沒有一個客人,自始至終晚餐時間段沒有一個住在酒店的遊客來用餐,路過門廳的魚缸又瞥了一眼,但卻在映照在光線的玻璃缸壁發現一個倒縮的人影。

一回頭,正是那個“飛貓旅行社”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的樓梯拐角,見寧瑪望向自己,視線交匯一刹那深深注視,微微頷首後轉身朝樓下走去。

寧瑪立刻明白彼此對視的含義,再加上中午時的警示,幾乎是下意識跟了上去,盡管腿腳蹣跚盡最大力度加快步伐。

男人似乎也是故意放緩速度,二人一前一後從二樓下到前廳,回到空曠的酒店大堂,然而沒繼續往前朝電梯間,反而越過休息區後的屏風朝背後一扇小門走去。

那扇小門通往的是酒店內庭,沒有遮擋難道是要出去淋雨?

寧瑪隻閃過一絲疑惑,環視一圈大堂,除了依舊埋在大理石桌麵後的前台,此刻沒有其它任何人,盡量不發出腳下的聲響,跟著男人穿過小門。

“嘩嘩嘩嘩!”

盡管才8點半不到,四周的漆黑一團猶如深夜,除了屋簷下的幾盞微弱照明燈也在雨霧裏光照黯淡。

眼睛還沒適應黑暗,隻覺手裏一緊,下一秒一直握著的雨傘被搶了出去,隻聽彈簧“搭”的一聲整個傘麵撐開更是遮擋了光線。

“跟我來,”傘下的男人一聲低語,幾乎是不由分說拉住寧瑪手臂,從身高來看也高過一頭不止。

寧瑪第一時間想掙脫,但下一刻這個叫做羅蟄的旅行社推銷員說的一句話再沒有其它動作。

男人用壓低的聲音說完下半句:“有人要殺你!”

外牆和排水渠之間的通道很狹窄,僅可側著身子通過,男人撐著傘照顧寧瑪的傷腿移動的很慢,卻一直朝前。

這一過程中,路過那晚墜樓搶匪趴伏的位置,寧瑪低頭看了一眼,沁水的青苔早已和周圍漫連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來曾有人從十幾米的高空砸下。

“我們這是去哪?”被帶出去一段路後,寧瑪感覺腿上的傷口可能又裂開了。

“就這兒,”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

這是兩麵外牆的轉角,二者呈90°,如果沒辨認錯的話,一牆之隔是通往二樓中餐廳的樓梯。

建築夾角內背風,凹進去幾乎連身形都被隱匿,頭頂上的黑傘繼續舉著,偶爾從樓頂漏下一顆豆大的雨滴砸在傘麵上發出“嗒”的一聲。

“誰想殺我?”黑暗中僅能分辨出對方麵部的線條,寧瑪先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男人更確切說是羅蟄,到這會兒聲音變的出奇冷靜。

寧瑪想直接轉身離開,不料胳膊又被一把拽住,男人的手勁很大像是在傳達一種“相信我”的述求。

“你要麽告訴我為什麽你突然出現說這些危言聳聽的話,”寧瑪推開對方握住自己的手腕,“要麽離我遠點!”

羅蟄放下拉扯的手,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因為已經死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