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孤室

直到打開房門,寧瑪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在玄關頭頂柔和的燈光中重新審視整間屋子。

模糊黑暗中透露著一股清冷,書櫃、床鋪和沙發勾勒出粗線條的輪廓,其它家具蟄伏在暗處,酒櫃裏的紅酒包括牆上裝飾畫板玻璃反射出淡淡微光,除此以外是無處不在的漆黑。

接著寧瑪又打開屋子裏所有的燈,臥室、客廳、衛生間甚至酒櫃上的射燈,頓時整個房間內燈火通明,哪怕不起眼的角落裏都纖毫畢現。

蓬鬆的鴨絨大床、手工真皮沙發、全套設計的家具、各種貼心的電器外加可以撒點小野的酒吧吧台,作為旅遊途中的一個落腳點可以說非常體貼入微。

“519很長時間都沒有住客,我聽你說你住519很奇怪多問兩句。”

維修工不可能亂說,寧瑪走進屋內,伸出手摩挲過書櫃的棱角,沙發的褶皺,酒架上的藏酒,**的帷幔,窗簾的飾帶……

為了確認沒有記錯,重新翻開介紹酒店的燙金宣傳圖冊,第一頁上清晰記載“莫爾頓假日酒店籌備開業是X年X月-X年X月”,正式開業的日期標識得則更加醒目。

也就是說距離開業過去已經兩年零兩個月……

寧瑪望著赫然在目的一串日期,兩年多時間過去了,一家酒店再怎麽精細保養,設備的老化和折舊憑肉眼完全可以分辨,哪怕是地板也總會有被刮花的痕跡。

然而這間屋子像是在在時間長河裏被忽略了似的,並沒有留下太多磨損的印記,甚至可以說完全看不出曆經了兩年。

**用品可以隨時換新但整個床架不能,沙發使用久了真皮會起磨毛邊可依舊光潔如新,窗簾可以隨時更換但掛鉤的軌道還浸著潤滑膏沒有化掉,還包括亮著的所有燈具,外加衛生間裏的浴缸和馬桶能反射出人影,當然,最為直接的還是木地板,幾乎沒有劃痕可以說是嶄新如初。

所以這間房要麽近期重新裝修過,要麽如同維修工所說“很長時間沒有住客。”

寧瑪靠在書架上望著桌麵上的內線電話,思考了兩秒,再一次環視整間屋子後撥打出去內線。

“麻煩問一下,”寧瑪斟酌著詞句,“我住的這間房,噢,也就是519#是一直沒有客人住過嗎?”

電話對麵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後傳來一個女聲,是仍在值班的輪珠經理,“您好,請問寧瑪先生嗎?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寧瑪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麽要撥打這通電話,不過既然問起,總需要個答案,“我的意思是我換到的這間客房看上去幾乎完全是新的,這……這有點讓人想不明白,你知道,你們這家酒店開業兩年,淡季也就算了,旅遊旺季也不會滿客嗎?還是單獨留下這麽一間不對外?”

“……”

電話裏傳來靜電的噪音,隔了幾秒後對方才開口:“寧瑪先生,是這樣的,不知道你對酒店業尤其是高端酒店業是否有了解呢?”

沒等對方開後,經理接著說道:“一般來說呢,包括我們集團旗下的世界範圍內的幾十家五星級酒店都有這樣一個行規。”

“酒店在籌備階段會裝修出一間帶有當地特色的客房,這間房會作為酒店方對外廣告宣傳所用,另外,隻有當入住一些貴賓,比如影響較大的公眾人物才會使用。”

“當然,作為行政豪華房型,就算是旅遊淡季我們也不會打折,價格因素也會擋住絕大部分遊客,而事實上其它房型我們都會放在網上預售,除了您現在住的這一間需要到店詢問,如果客人不問前台也不會主動推薦。”

“……”

輪珠經理解釋得非常詳細清楚,反倒讓寧瑪覺得自己有些冒昧,沒想到昨晚的姓黃的經理為自己調換的房間竟然還是酒店裏“寶藏間”。

怪不得一眼看去整個軟裝透著股文化氛圍,整個床榻應該是仿的當地民風,其它的一些擺件和掛飾也都非常獨特,甚至包括房間整體布置和配色,再聽完經理講解後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呃,是這樣啊,”寧瑪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中好像占了很大一個便宜,盡管並非本意。

“還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電話那頭的輪珠經理語氣依然有求必應,從這一點來說五星級酒店的服務的確可以稱得上無微不至。

“沒有了,沒有了,”寧瑪一時間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於無聊?

“那好的,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聯係到我們,晚安。”

寧瑪掛上電話自嘲地笑了笑,一個維修工的胡言亂語而已,有必要如此糾結?

脫下被體溫烤幹的衝鋒衣,被鋼筋刮得麵目全非,連帶褲子破了很長一個大洞,全身上下混著灰土和汗液,幾條幹涸的血跡差不多從頭到腳。

穿在裏邊的T恤碰到額頭傷口,一天連續兩次,為了防止感染先必須用水衝洗,擦拭幹淨後再塗上碘伏。

好在傷口不深,寧瑪仔細檢查了一番,但是因為是鐵製品造成的創傷,仍有極低可能性感染破傷風,不過一般大型酒店應該都配備有醫務室,包括狂犬病一類的疫苗常備。

不得已寧瑪隻好又打了一個電話,前台告知明天上午可以打,預約好九點這才放下心。

衝洗了一番,忍著疼痛上了碘酒,寧瑪把自己放大字躺在沙發上,不得不說純手工打造的沙發在整個舒適度方麵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唯一有點介意的是視野正上方的裝飾畫,畫麵上的女人戴著耳環是現實裏的,很有可能是上一任住客,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身體本來已經疲勞到一定程度,放在平時早就一頭倒進枕頭裏,但這會兒——牆上的鍾表顯示淩晨1點15分,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

更確切的說是想喝點什麽,不是咖啡也不是酒,而是中午喝過的鬆茶……

拖著亢奮的身體起身泡茶,當嫋嫋奇異香味的茶香湧起時,不顧滾燙吞了一口,溫潤、悠長、綿久……最主要的還是一股特有的清香……

寧瑪又一次癱在沙發上,為了不麵對牆上的畫幹脆調了個方向,正對玄關和客廳連接處——那隻黑曜石般靜音掛鍾。

鍾麵晶瑩剔透,時針看似靜止,分針毫無生息擺動著,每過一圈即過去一分鍾,周而複始……

沙發上的人一直盯著牆上的鍾,在有規律的韻律中雙眼漸漸闔上,直到意識陷入無盡黑暗時——

墨色般掛鍾的內裏——在時針和分針**處,隱藏著一抹透鏡反射出淡淡弧形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