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拾柴者
“原來是興武來了啊。”沈輝看到眼前的小舅子怒氣衝衝得和女兒對峙，而他老婆則是一臉為難，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眉頭一皺。
黃興武倒是一臉無所謂，“哥，你回來了正好，這家裏主事的人回來了，我就正好問問，你們家裏今年的桃子，賣給我嗎？”
“不賣。”沈輝言簡意賅。
“什麽？”那對夫妻兩人一臉不可置信，一直以來好打交道的沈輝為什麽會如此不近人情呢？
他們這些年是幫縣裏一個水果批發的大老板收桃子，由於是一個縣裏頭的，哪個地方的桃子收購價格，業內人一打聽就知道了，所以他們也不敢在這上麵弄虛作假。
但因為是親戚關係，這三年來，都是按第一次收購的價格跟沈輝算錢的，當然桃子的價格已經上漲了，這其中的差價自然是被他給吞掉了。
可這麽大塊已經吃到嘴邊的肉，怎麽可能放棄呢？
他們前兩天聽到小侄女要自己回來賣桃子的時候，還以為是假的，一個研究生畢業的人不去大城市打拚，來村裏賣桃子做什麽？
剛開始他們也不放在心上，今天也確實是來村子裏看桃子的收成如何，以便他們好準備收購的錢，突然間想到這回事，所以特意來問問的。
沒想到這一問卻問出了個麻煩的事情。
黃興武見沈輝回來了，自然是不敢在他麵前撕破臉皮的，他嗤笑一聲，“哥，你不會也信了那丫頭的鬼話吧？”
“開網店也是人家大老板能做的事，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能做什麽？”
“我信我女兒也能做好。”沈輝拉過女兒的手。
“你！你們夫妻兩個可真行啊！我都已經給你們說了價格好商量，做出讓步了！你們還不領情是吧？”
“我最後問一句，你到底是賣還是不賣！”男子惱羞成怒，“賣，我今年給你一塊二錢一斤，這價格我可是我最後的底線了，我可是掏心窩子對你們好啊！！”
“都到這份上了，你們要是還不賣，以後你們那桃子就是爛在地裏！我也不收了！”
女人趕緊過來打圓場，“哥，你說這...怎麽鬧成這樣？我們做生意啊，還是得和和氣氣的，你說是不是？”
“安喜那丫頭開網店的主意不靠譜，還是賣給我們穩妥啊。”
“說再多也不賣。”沈輝語氣強硬。
身後的黃欣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鬧得太僵了。
“嗬！好啊你們！不賣是吧！到時候賣不出去可不要來求我！”男子撂下一句話，帶著女人走了，臨走的時候把小院的木門重重一摔，哐當作響。
兩人走後，小院又恢複了平靜。
黃欣歎了口氣。
沈輝抿著嘴唇，“下次再來，直接趕出去。”
“真的把我們低價把桃子賣給他當理所當然了？四年前第一批桃子成熟的時候，當時有別的老板說我種得好，品質好，願意比別人多兩毛一斤來收我們家裏的桃子。”
“當時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幫水果老板收購桃子的活計，跑著來我這裏說他要是沒有找到穩定的合作農戶，老板不會和他長期合作，他就會丟掉這份工作。”
“說他養孩子不容易，日子要過不下去了，我這才答應把桃子低價賣給他，還把他介紹給了村裏其他種桃子的人。”
“後來倒好，桃子價格漲了，他還按第一年的價格跟我算錢，同村的人倒是按市場價格去收，盡想著占我們家便宜，做生意哪裏有他這樣的？”
“本來安喜今年不回來賣桃子，我也想賣給別人了。”
“哎...當初我不該叫你答應的，我知道你這兩年心裏不舒服，我保證這次不會再聽他們說什麽了。”黃欣說著也很委屈。
“好了，不想了。”沈輝把手裏的黑色袋子放下來，上前抱了抱黃欣。
黃欣問道，“這是什麽？”
“是安喜的包裹吧，我從山上下來後正好遇到桂大姐，她說我有個包裹到村口了，我就繞路去村口把它拿回來了。”
沈輝把袋子遞給安喜，“安安，這是你昨天問我的那個吧？”
沈安喜聽說包裹到了後，眼前一亮，之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對！”
“那應該是我的包裝箱樣板到了，從市裏定的包裝箱，這都三天了才到，我還準備下午打電話去問呢。”沈安喜立馬從黑色的塑料袋裏頭拿出一個大文件夾似的東西。
黃欣有些疑惑，“這就是你說的定製的包裝箱啊？看起來也沒什麽特殊的嘛，你花那麽多錢去定製，可別被騙了。”
“媽，你別著急，你看。”沈安喜把紙盒子拿出了，一折四個角，再利落的把擋板壓下去。
沈輝蹲下來仔細瞧瞧，“看著也沒什麽特別的，這個還有泡沫呢，看著一個箱子可放不了多少桃子啊。”
“爸爸，我們的桃子那可是準備發往全國呢，沒有泡沫保護，路上可不得磕碰壞了？”沈安喜對這個包裝箱子很滿意。
而那包裝上印刷的桃林圖案，正是她決心想在這裏紮根後，拍下的第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枝條縱橫交錯，婀娜多姿。
這片大山養育了她，她喜歡這裏的一切，也希望能陪伴在父母身邊，所以她畢業後就直接回家了。
回家的路程很遙遠，先要坐高鐵到市區，然後是乘坐大巴士到縣城，再從縣城坐巴士到鎮上，最後爸爸會騎著摩托車來鎮上接她。
在摩托車上，她看到黛青色的大山在她兩側穿梭，猶如倍數播放的風景影片。
風夾著這泥土和草屑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的頭發隨著風歡呼起舞。
外麵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小村莊也是，這些年有不少人在鄉鎮府的號召下開始種植經濟作物，經濟情況有所好轉。
記憶中，十年前，這裏還是坑坑窪窪的黃色砂石路，天晴還好，下雨後更是一路泥濘，而現在平坦的水泥路幾乎修到了家家戶戶門口。
鄉鎮在如火如荼的發展，她也想成為其中一個拾柴者，讓這把大火燒得更加旺盛。
於是，她決定返鄉創業，這第一步就從賣自家的桃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