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之痛,良太妃謀

揚州,離霍府隔了兩條街的巷子裏。

“姑娘總算出來了,若是再不出來,我怕是要闖一闖霍府了”

一灰袍男人說著話,從懷裏拿了個令牌遞給金枝,金枝看到令牌,臉上帶著一抹歡喜。

“王爺來信了?”

男人點頭,“是,王爺說,讓你帶著他的令牌找霍勇,讓他善待二小姐,說二小姐雖然是以外室庶女的名義養在霍家,但吃穿用度要與嫡女相同”

聽到這話,金枝瞬間收斂了歡喜,捏緊了手裏的令牌,垂下的眉眼掩去嫉妒。

當初良太妃為了讓王爺安心,便告訴王爺,莊綰是來給霍勇當女兒的,如此,王爺才能放心的走。

果然,王爺即便在千裏之外,還是記掛著莊綰,如今看來,她選擇幫良太妃欺騙王爺是多麽正確的決定。

待他日王爺歸來,莊綰已經是殘花敗柳,哪裏還配得上王爺!

而且,就莊綰那孱弱的小身板,指不定王爺回來之前,就會被霍時玄玩死呢!

灰袍男人沒注意到金枝的神色,轉述完勤王的話,又恭謹的傳著譚良的交代。

“譚大人說,雖然話不能按著王爺的傳,但是金枝姑娘可以拿著令牌去找霍勇,雖然二小姐是他兒子的妾室,但霍家不能虧待她,也算給個震懾,至少讓二小姐生活的好一些”

金枝掩飾好情緒,抬頭看向灰袍男人,嗤笑道:

“譚大人此舉,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拿著王爺的令牌去找霍勇,豈不是告訴他們二小姐是王爺的人?”

男人皺眉,“這.....”

金枝把令牌還給他,"放心,二小姐是良太妃送來的人,霍家不敢欺負她,一會我寫封信,你帶回去給王爺,讓王爺安心就是”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繼續道:

“另外,你告訴譚良,二小姐不讓我在她身邊伺候,攀上霍時玄後,讓霍時玄把我趕出來了”

“我會回京找良太妃,以後王爺想知道什麽,就讓他把信帶去京都,我看到信自會編的讓王爺滿意"

譚良對王爺忠心不二,但莊綰的身份實在是個隱患,譚良也不願王爺被莊綰連累。

所以,譚良和她一樣,也成功被良太妃說服。

她和譚良都是王爺的心腹,有他們兩個配合,王爺自然不可能知道莊綰來霍府為妾的事。

男人接過令牌不再多言,“明白”

.........

趙子禦來居庸鎮已將近半月,居庸鎮是大周朝的一個小邊城,荒涼幹燥,到處都是塵土。

趙子禦每日都要在鎮中走上幾個時辰,這裏,凝聚著先太子半生的光景和痕跡,趙子禦自小就崇拜先太子。

他來這裏,一來是形勢所迫,二來,他總想著有朝一日,能替自己最崇拜的哥哥報仇。

夕陽西下,殘留的餘暉裏,趙子禦在彌漫的塵土中攥緊了馬韁繩。

他這一生,最崇拜先太子,最孝母妃,最敬丞相,最愛莊綰。

如今,先太子離世,母妃被困在宮中當人質,他害了丞相,又不得已與莊綰分離。

算著時間,綰綰已經及笄了,若是沒有這些事,他已經八抬大轎十裏紅妝娶她進門......

可惜,連她及笄的日子他都不能陪她。

人生,似乎總難圓滿。

趙子禦困頓不得紓解鬱積的情緒中,譚良來找他。

“王爺,金枝送了信來,她已經把王爺的話告知了霍勇,二小姐在霍府一切安好,霍勇保證,會把二小姐當成嫡女疼愛”

趙子禦接過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繁重壓抑的情緒總算得到一絲緩解。

金枝信中言,綰綰到了霍府後,還是不怎麽說話,但是肯吃飯,睡覺時點一支安神香,夜裏基本不怎麽醒,精神在慢慢恢複。

綰綰,等我......

趙子禦收了信,看向譚良道:

“趙子勳的人一直在監視本王,為以防萬一,通信不必如此頻繁,但是讓金枝切記,綰綰有任何事,一定要及時稟報!”

譚良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隻低頭應下,說完又想起一事,恭謹道:

“王爺,成陽已經接到吳先生,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了”

聞言,趙子禦牽著馬韁繩在原地踏出幾步,最後望一眼遠處的荒涼,揮動手裏的馬鞭,一聲尖銳的馬蹄聲中,彪悍的紅鬃馬揚蹄絕塵而去。

吳庸,先太子身邊的謀士,精通天文兵法,喜飲酒弈棋。

原是隱居的智者,被先太子親自請出山,先太子之所以能擊退北燕,他這個謀士功不可沒。

隻可惜謀士懂籌謀,難防暗箭,先太子離世後,吳庸憤然遠離朝堂,再次歸隱。

趙子禦一直想請他出山,但此人說厭倦了朝局紛爭,離京的路上,趙子禦還是不甘心,他這一路都被人監視,不能隨意離開。

便寫了信,讓心腹成陽帶著信再去請一次,原也隻是試探,沒想到真把人請來了。

.........

皇城,冷宮。

先帝駕崩,勤王離京,良妃雖然變成了良太妃,但被如今的太後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趕去了冷宮。

榮寵不再,富貴不再,一場繁華的大夢如過眼雲煙,前程渺茫。

如今,她隻能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煎熬的等待兒子歸來,等待那渺茫的希望。

她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兒子的浴血重生,所以,當金枝扮做宮女混進宮來找她,告訴她霍家把她趕出來時,她雖然惱怒金枝沒用,卻並未重責。

莊綰的事瞞天過海,還需要金枝的配合。

“你說莊綰割了腕?”

冷靜下來後,良太妃緊緊蹙起眉頭,離開的時候好好的,明明是已經認命了,怎麽又尋死了?

金枝還跪在地上,聽到她問,點頭道:

“是,當時那六少爺把奴婢支開,想來,應該是欺負了二小姐,二小姐年紀小,受不住驚嚇,怕是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

良太妃一愣,伸手捂住了眼睛,嗓音裏散出一抹歎息和不明顯的愧疚。

“唉,也是,她自小嬌養在深閨......唉,到底是哀家對不住她,但是哀家也沒辦法,現在不狠心些,日後隻會更麻煩”

為了禦兒,她可以舍棄一切,包括自己,所以犧牲丞相府,哪怕毀了莊綰,她也必須走這一步。

金枝聽出良太妃話裏的歉意,目光一閃,勸道:

“太妃娘娘不必自責,其實奴婢覺得,這也許是二小姐的一樁好姻緣呢,那六少爺對二小姐十分滿意”

見良太妃看過來,金枝微微低下頭。

“奴婢不過是不小心打碎了二小姐的藥碗,六少爺就說奴婢伺候不好二小姐,趕了奴婢出來,說是要親自照顧,奴婢離開前,六少爺還特意帶著二小姐出府散心”

聞言,良太妃摸了摸頭上疏散的珠釵,似有感慨道:

“哀家猜得到,莊綰那張臉,確實足以令男人神魂顛倒,霍時玄娶了八房小妾,可見是個好色的,霍時玄現在迷戀她,多是因為那張臉”

可花無百樣紅,沒有哪個女人能一直嬌豔不老,到時候,男人身邊的女人隻會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嬌嫩。

就像她和先帝,她剛進宮的時候,先帝對她也是百依百順寵愛至極,後麵還不是一個又一個女人進宮。

如今她才明白,什麽情情愛愛,手裏握著權勢才是最要緊的。

談及女人,良太妃突然抬頭看向金枝。

趙子勳最愛美人,最好色......

“金枝,若是哀家讓你去伺候皇帝,你可願意?”

雖然金枝算不得美人,但也是清秀可人,有時候,迷惑男人不需要多絕豔的臉,有手段,也可成事。

金枝一愣,麵上閃過恐慌,忙道:“太妃娘娘,金枝不能......”

“哀家知道你喜歡的是禦兒”

良太妃起身朝金枝走過去,親自把她扶起來,拍著她的手打斷她的話。

金枝被戳中心思,臉上帶著緋紅和嬌羞,良太妃拉著她在羅漢床坐下,示意宮女長纓給她倒了杯茶。

“金枝啊,哀家現在能信任的人不多,你聰明又機靈,若是把你放在趙子勳身邊,哀家是最放心的”

良太妃說的語重心長,慈愛又溫柔的握著她的手。

“你放心,待他日禦兒回來,哀家給你做主,讓禦兒納了你入宮,雖然不能給你皇後的位子,但有哀家給你撐腰,禦兒斷然不會虧待了你”

金枝惶恐,咬著牙道:“可是奴婢跟了皇帝,必然......必然......”

她明白良太妃的意思,這是要讓她在皇帝身邊做內應,若真如此,她必然不再是清白之身,哪裏還有資格伺候王爺。

良太妃安撫道:“你放心,隻要你按著哀家說的做,皇帝倒下,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到時候哀家會給你換個身份,禦兒那裏,自有哀家去說”

見金枝還猶豫,良太妃意有所指的點播她。

“金枝啊,你是個聰明人,丞相府的事,你應該知道,哀家的話,禦兒不會不聽”

“他那麽尊重莊仲,那麽喜歡莊綰,不還是聽了哀家的話走了這一步,收一個女人在後宮而已,你又是最大的功臣,隻要哀家去說,他會答應的”

金枝開始有一絲鬆動,確實,王爺一向最聽良太妃的話。

當初她答應良太妃隱瞞莊綰被送去當妾,最主要也是考慮這個原因。

她不能得罪良太妃,可是......

金枝還有些遲疑,又聽良太妃道:

“金枝,如果你不做這件事,你的身份永遠是禦兒的婢女,哀家是堅決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良太妃拍著她的手,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充滿蠱惑。

“當然了,你可以用莊綰的事威脅哀家,但哀家也不怕,禦兒頂多怨上哀家幾日,至於你,禦兒會放過你嗎?”

金枝驟然變了臉,惶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掙紮了良久,才叩頭道:

“奴婢……聽從太妃娘娘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