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你對我做了什麽

燒烤、啤酒、露天KTV,是人間的煙火氣。

周啟多少有點不匹配,但慢慢地,他也融了進去。作為一個標準的音癡,歌是不會唱的,打死他都不唱,怕被人控訴擾民,所以他就安靜地坐在桌邊,看王波和杜薇搶話筒、看蕭曉和鄰桌大爺唱紅歌,那懸在棚架上的七彩小燈泡是世界的霓虹,他在霓虹之下,終於不再是冰冷的金屬銀了。

吃完飯,他們一行人走著走著就散了,程方八成是和女朋友過二人世界去了,而王波說要買冰淇淋拉著杜薇不知去了哪兒,周啟和蕭曉站在漁家民宿前半天都等不到人。

“大概他們去別的地方玩了。”周啟說,“我剛來的時候發現個好地方,我帶你去。”

說著,他牽起了蕭曉的手沿著民宿邊的樓梯走到樓頂,樓頂有個小天台,大概是用來曬東西的,正好能躺兩個人。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有點簡陋。”

蕭曉笑著,坐到天台上,整個人很放鬆地仰躺下來。

“哇!”她興奮地拍拍周啟,指向夜空,“你看,星星!好久沒看到這麽多、這麽亮的星星了,太美了,如果再來點啤酒就更好了。”

“小心又喝斷片兒。”周啟很不合時宜地潑盆冷水,惹得蕭曉狂翻白眼。

蕭曉側身看著他,戲謔道:“有你在,我喝斷片兒也不怕呀。”

“我害怕,怕你又對我做什麽。”

蕭曉:“……”

這話琢磨琢磨不太對啊,難道那天除了吐還有別的事?

該不會是他誆人的吧?

周啟,行啊,竟然能瞞這麽久。

“哼。”蕭曉轉回身,兩手交叉在胸前,生氣了。

周啟木訥,絲毫沒察覺到氣氛在極速下降,還指著天邊的星星說什麽北極星、獵戶星座、十二黃金聖鬥士。

“那天我對你做什麽了?”蕭曉打斷了他的星係理論知識,伸手扳過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老實告訴我,除了吐之外我還做什麽事了?”

周啟不覺得窘迫,反而揚起嘴角,似乎是等這場審問等很久了。

“那天你拉著我叫我老公,還說我搞外遇,最後讓我親你。”說著,他伸出食指,對著她的臉虛空畫了個圓,“知道什麽是如狼似虎嗎?”

他笑得有些狹促,像是抓到了蕭曉的某個把柄。

蕭曉的臉唰地熱了,滾燙滾燙的,幾乎能把星空燃紅。

“你親了嗎?親哪兒了?”

“你猜。”

周啟眨了下眼,一個淘氣的WINK。

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周啟,悶騷得可以啊。蕭曉被他的新屬性氣笑了,一腳踹過去,差點沒把他踹下天台。

“喂,你這是謀殺親夫,要負法律責任的。”

“和我談法律?嗬嗬,我老公可是律師哦,法律法規我還比你熟些。”

“老公?律師?”周啟聽不懂了,和那晚一樣,她說出的話就像來自另一個時空。

蕭曉看出了他的疑惑,麵對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心裏的秘密不禁蠢蠢欲動,她湊近,試探性地問:“周啟,你相信穿越嗎?”

“時空穿越?我更相信平行空間。”

“說正經的!”

“我是說正經的。”

蕭曉撇下嘴:“好吧,我之前做了個夢,很真實的夢。夢裏我來自2020年,那年開端很混亂,我的婚姻也很混亂,我老公出軌了,沒錯,就是你,你出軌了。”

周啟微怔,然後笑了,顯然把她的話當成玩笑了。

“我為什麽要出軌?等等,先說我們怎麽在一起的吧。”

蕭曉想到之前的苦戀過程有點點不高興了,提及時仿佛在撕開傷疤,癢癢的,帶著點不幹脆的疼痛。

“從高一到高三都是我在追你,你看都不看我,高考完畢後你失蹤了,大概過了一年多才知道你複讀了,考到外地去讀大學,然後我就去找你了。”

“找我?你讀書怎麽辦?”

“我高考沒考好,讀的專科也不是自己喜歡的,所以我輟學了,不過我後來有重修,拿到畢業證了。”

周啟微微蹙眉,眼中的笑不見了。蕭曉以為他是嫌棄她的學渣本質,心裏有些不爽,哼唧一聲以背相對,不想往下說了。

“我值得你這麽做嗎?”周啟輕問,聽語氣似乎很自責。

蕭曉又把身體轉過來,望定他。

“值不值得對每個人的定義不一樣,那時候的我覺得很值得,我來到你的城市,找到你,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你上課,我打工,過得有點苦,但我很開心。你法學研究生畢業後就在律所當公益律師,專門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你知道嗎,你在庭上慷慨陳詞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

“然後呢?”

“然後我懷孕了,你和我說結婚吧,我們就結婚了,沒擺酒隻拍了婚紗照。”

不知不覺的,蕭曉聲音變沉重了,像是在預示不幸的開端。

“在快3個月的時候,寶寶不長了,是我一個人去醫院做的手術,而後你去出差,一走就是大半年,那場官司贏得很漂亮,全中國都知道你了,你不但是身價最高的律師,還是某大公司的法律顧問,然後你招了個助理秘書,叫林雯。”

說到這裏,周啟噗哧一下笑了:“這怎麽可能,你在寫網絡小說?”

“我也覺得不可能,所以那一定是夢,夢的結果就是因為你的出軌,我倆離婚了,你還擬了份離婚協議書,讓我淨身出戶。”

“不可能,我根本就不喜歡林雯,她再怎麽長也不是我的菜!你這麽確定是我出軌?難道中間不會有別的誤會嗎?”

周啟急了,這莫須有的罪太過荒唐,他替蕭曉夢裏的“周啟”叫冤。

蕭曉很認真地思考起他的反駁,不知是不是時間太久的關係,有些點竟然記不起來了,抑或者說他們的婚姻失敗不單單因為“林雯”,還有部分是來自她的自卑和日益漸深的差距。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周啟了,全職主婦是門與社會脫節卻又不被認可的職業,哪怕丈夫一丁點兒異樣的眼神,她都會把它無限放大,周圍的人還拚命戳她的脊梁骨:結婚這麽多年,孩子也不生,一定是妻子有問題。世俗的眼光幾乎天天在給她判刑,她找他商量,得到的答案永遠簡單粗暴:理他們幹嘛。

事業有成的男人無法理解她的壓力,因為他們不會責怪他,隻會怪她這個吃老公、用老公,又不肯生孩子的女人。

這太不公平了,她也有不相上下的付出可全被忽視了。

“算了,這隻個奇怪的夢,沒必要計較真假。”蕭曉不想往下說了,故作釋然地笑了笑,“反正那本把我帶過來的日記也找不到了。”

後半句話有點突兀卻像火柴“嚓”地點亮了周啟某一塊的記憶。

他曾在蕭曉的桌板裏看見過一本封麵又舊又黃的日記,上麵用熒光筆寫著“高二3班蕭曉。”,那字跡就像是過了十幾年的樣子。

或許是真的?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周啟很難相信,哪怕蕭曉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有一本神秘的日記作證。

他不想陷入這科學怪象的旋渦裏,於是就決定幹點別的,分散點注意力。

“蕭曉,你想知道那天我親在哪兒嗎?湊過來,我告訴你。”

蕭曉很聽話地往他麵前湊,就像隻屁顛屁顛蹦到狼窩的傻兔子。

“哪兒呀?”她天真地笑問。

周啟忽然擒住她尖尖的下巴,然後一點一點往她的嘴唇靠近。蕭曉的呼吸停滯了,小心髒怦怦亂跳,好歹她也算老司機了,然而在這個時候,手要怎麽放,眼睛是不是該閉起,全都不知道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拂在她臉頰上癢癢的……

“臥槽,你們兩個躲在這兒呀!”

晴天霹靂一聲吼,王波這家夥刹風景地來了。

蕭曉立馬把周啟推開,彈起身撩了下劉海,擺出副歲月靜好的乖巧模樣。

“我們在看星星,剛才在底下等你們半天沒等著。”

“我和王波去買冰淇淋了。”杜薇走到她麵前遞上根雪糕,“聽說等會兒會放煙花,你們去不去看?”

“煙花這裏也能看到的吧。”

“說得也是哦。”杜薇擠著坐了上來,然後朝王波招招手,“波波快來。”

王波手腳並用爬上來了,挨著杜薇坐下。冷冷清清的天台因為他倆的出現而變得熱鬧了,周啟卻有些不太高興。

眾人閑聊起來,“嘭”的一聲響,夜幕驀然亮了,一朵朵碩大的彩花在空中爭相綻放,美到極致後化作銀色星雨,淅淅落落。

“哇,好看!”

蕭曉和杜薇拍起小手,快樂得簡單又有些孩子氣。

“蕭曉。”周啟叫她。

蕭曉轉過頭,眼睛睜得大大的,有點懵。

“什麽事啊?”

周啟沒說話,深情地望著她,花火映在他的眼中,比迷離的夜更加炫目。

他突然低頭深情地覆上她的嘴,親得很用力。

他的唇冰冰涼的,奶油味中還夾了丟丟啤酒味兒。

蕭曉被他親醉了,大腦斷片兒了。本來邊上還有杜薇和王波的聲音,一下子都安靜了,惟能感受到的是纏綿於唇齒之間的溫柔。

親過之後,蕭曉緩了很久的神,煙花已經放完,那對活寶也不知去向。周啟安靜地坐在她邊上,左手覆著她的右手,舔著嘴唇,那副表情就像在說:噯,好像淡了點兒,沒咂出個味兒。

“啊,我得睡了。”

蕭曉把手抽走,驚慌失措地逃了,看著就是新手裝成的老司機,車稍微開得快點就招架不住了。

她一口氣跑到301室發覺房門被反鎖了,敲了又敲裏麵終於傳來杜薇的聲音:“有事,你先去別的房間呆一會兒。”

蕭曉:“……”

別的房間?隻有周啟和王波那一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