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回娘家

出了上屋,果兒偷偷戳了戳皂兒的後背,姐妹幾個頭碰頭嘀咕了幾句,打算等明日抽個空去大丫家親自問問。

到了第二日,果兒才想起今天是出門走親戚的日子,家裏的孩子們一早就被各自的娘提溜著收拾一新,去姥姥家拜年。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媳婦回娘家的日子,以往每年的大年初二,三房人都會早早起床,先裏裏外外把家裏收拾好,然後就在陶氏的指派下拖家帶口地出門回娘家了。

按說女兒姚麥穗也要回來給二老拜年,陶氏不可能讓三房人都出門去。所以每年輪流有一房人留下,幫她在家一塊兒招呼閨女跟姑爺上門。

最近這兩年麥穗母女兩個都沒有回家拜年,就女婿吳有田過來送年禮,每回吳有田都會在老兩口麵前說麥穗太賢惠,怕婆婆辛苦要留在家裏伺候婆婆。

老兩口常年見不到閨女,心裏自然憋著一肚子氣,便不怎麽待見吳有田了,既然閨女回不來,也不用哪個兒子兒媳留在家裏幫他們待客,今年全都打發回娘家走親戚去。

包氏起了個大早,把自己從頭到腳打扮一新,上身穿的是新做的胭脂色軟緞繡花夾襖,下麵配上同色係的錦緞妝花裙,頭上插著一根金燦燦的薔薇花簪,耳朵上則是一對成色十足的薔薇耳丁,就連臉上施的脂粉都是在縣城的高檔鋪子裏買的。

置辦這一身行頭可是花了她足足七、八兩的私房錢,年前從閨女手裏領到的工錢已經被她花的所剩無幾,不過閨女跟她貼心,私下裏偷偷塞給她幾兩銀子,說是過年孝敬她的,喜得包氏恨不能抱著自己閨女親兩口。

要不是怕陶氏罵她敗家,包氏還想再買一件城裏女人穿的那種皮毛麵的短鬥篷呢。

包氏心滿意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轉身去檢查丈夫兒女的穿戴。

姚三柱和五林都是包氏準備好的一身新細棉衫褲,頭上是帶著一圈毛皮的棉帽子,既保暖又顯派頭。

果兒則是上身一件收腰的蜜禾色繡花立領斜襟短襖,下麵穿了條素絨羅裙,頭上簡單地挽了兩個小髻,再別上兩朵珍珠粒串成的絹花,那穗子隨著走動來回搖曳,襯托得小姑娘愈發水靈嬌嫩。

包氏上下打量著女兒越看越滿意,禁不住笑道:“嘖嘖嘖,瞧我閨女長得多水靈,十裏八鄉就找不出第二個來!今兒到了你們姥姥家,就憑咱娘幾個身上這穿戴,管保閃瞎你們兩個舅媽的眼!”

包氏跟娘家兩個嫂子素來關係不怎麽好,這些年隻要回娘家都會憋著一口氣,這回她就是想要在兩個嫂子麵前好好得瑟一番的。

“對了,牛車,他爹,你跟爹娘說了牛車的事沒?”

姚三柱大大咧咧道:“說了說了,今兒那牛車歸咱們家使。你們趕緊收拾好東西,我去叫大哥先把車套上。”

姚三柱往外走去,包氏這才滿意地招呼兩個兒女幫她把準備好回娘家的年禮往車上拿。

姚家三個媳婦中,隻有劉氏的娘家離得最近,就在不遠處的下姚村,而何氏跟包氏的娘家都離得遠,包氏娘家在十幾裏以外的桃花村,每趟回娘家若是不雇車的話,走著去至少得大半天路程。別說果兒跟五林兩個小孩子,就是姚三柱跟包氏都吃不消。

所以每回都是姚三柱跟陶氏開口要幾個錢,這才能雇一輛牛車去,晚上在包氏娘家住上一夜第二天再回來。

今年家裏添了牛車,幾天前包氏就跟姚三柱商量,這回他們趕著自家的牛車去,到時候好好顯擺顯擺。

至於大房二房的人,以前咋回的娘家今年還咋回唄,這牛車可是他們三房的閨女掙回來的家當,當然得三房優先使用。

姚三柱當著大哥二哥的麵把這事跟姚老爹提了,果然兩個哥哥很有覺悟地表示他們走親戚不用牛車,隻是反複叮囑姚三柱一定要把牛照顧好,別餓著累著了。姚三柱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問題。

官道上,姚三柱坐在車轅上一臉神氣地趕著牛車,包氏帶著一對兒女坐在車棚裏麵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包氏翻揀著車上大包小包的年禮,恨不能馬上趕到娘家。

今年她們手裏不差錢,所有的東西都是包氏精心準備的,瞧瞧這大包小包的東西,自家宰殺的大塊肥豬肉足足有十斤,縣城裏買的兩隻熏雞、幾包上好的點心,還有給老娘、哥哥們準備的幾匹料子,吃的用的應有盡有,到時候看兩個嫂子還怎麽說嘴,哼......

往年家裏日子窮,逢年過節回娘家的時候根本送不了什麽好東西,也就小竹籃裏裝上十個、八個自家蒸的黑麵饃,最多陶氏會拿出一小包曬幹的棗子給添上,別的再甭想了。

一家四口到了娘家連吃幾頓好飯再住上一晚,臨走時她娘總會把家裏搜刮一遍,能拿走的都讓閨女拿走,兩個嫂子隻能在旁咬牙切齒幹看著。

今年麽,包氏看著自己精心準備的這份大年禮,心裏美滋滋地想象著娘家人看到這些後的場景,越想心裏越得意。

果兒腦子裏默默回想著小姑娘之前的記憶,她記得姥爺早幾年已經過世,現在家裏有姥姥,兩個舅舅、兩個舅媽,大舅和大舅媽生了兩個表哥,二舅和二舅媽則是一兒一女,一個叫表哥,一個叫表妹。

印象裏她有很長時間沒有去過姥姥家了,因為姥姥似乎對她這個外孫女很一般,反倒對弟弟五林頗為喜愛,不過沒關係,反正一年也去不了幾次。

不過每次包氏帶她們姐弟去的時候,包氏好像都跟兩個舅媽相處的不大愉快。

牛車在路上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了姥姥家所在的村子——桃花村。

到了村口,果兒掀開毛氈做的簾子,伸出腦袋向外望去,眼前的村莊跟她們上姚村差不多,一樣的土院牆、木柵門,遠處積雪覆蓋的莊稼地裏一樣的白茫茫一片。

這村子名喚桃花村,其實並沒有一棵桃樹,家家戶戶院牆裏露出來最多的還是常見的皂莢樹,眼下正值冬季,高大的樹冠上隻剩光禿禿的虯枝向外蜿蜒伸展。

姚三柱吆喝著牛車不緊不慢沿著村裏的土路往裏走,時不時提起鞭子在半空響亮地甩上一鞭,再輕輕回落到牛身上,高高抬起下巴似乎怕有人看不清他是誰家姑爺。

包氏在車裏也坐不住了,她伸手把車簾卷起甩到車頂上,自己又往外麵挪了挪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