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槐花

陶氏正忙活著老三的事,家裏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三嫂子,在家忙活啥呢?我帶槐花看你們來了。”姚四奶奶一進院子就高聲喊道。

陶氏在屋裏聽見吃了一驚,忙撂下手裏的活走出去看,就見姚四奶奶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的女子走進院子。

“呦,她四嬸今兒怎麽有空來了?這不是槐花麽,這可真是有日子不見了,快進來坐。”

陶氏看清四奶奶身後的女子,連忙招呼幾個人進屋。

姚四奶奶坐下後轉著眼珠子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才指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槐花說道:“早就說過來找三嫂子聊聊天卻總抽不得空,這不,槐花今天回娘家,說是想她三爺三奶了,我就帶著她一塊兒過來坐坐。”

槐花矜持地笑笑叫了聲三奶奶,回頭撇了一眼身後跟著的小丫頭,小丫頭機靈地上前把兩個點心匣子放在炕桌上。

“這是縣城王記點心鋪子剛出爐的點心,不值幾個錢,三奶奶您別嫌棄。”

陶氏對著槐花笑得一臉褶子:“來就來了,咋這麽客氣呢,難為槐花心裏還想著我這個老婆子。”

忙招呼幾個媳婦端水過來。

槐花撇了一眼劉氏放在自己麵前盛著熱水的粗瓷碗,臉上露出一絲嫌棄,她低頭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這才扯出一絲笑容道:

“謝三奶奶,剛在家喝過才來的,不渴。”

姚四奶奶也沒有動麵前的水,跟陶氏親熱地拉起家常,狀似無意地四處張望:

“怎麽不見皂兒那幾個丫頭?她槐花姐來了就想跟幾個丫頭說說話,長時間不見了心裏惦記著小姐妹們呢。”

陶氏忙打發包氏去西廂房,把幾個丫頭都叫過來見人。

果兒幾個聽說姚四奶奶帶著槐花上門來了,都放下手裏的活紛紛下炕往上屋走去。

幾個小姑娘一露麵,四奶奶忙伸手招呼她們到跟前,嘴裏挨個誇著似乎怎麽稀罕都不夠。槐花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在皂兒幾個身上來回掃視。

果兒則好奇地打量麵前這位衣著講究的女子,傳說中上姚村嫁得最好的姑奶奶。

穿著一件海棠紅的軟緞妝花褙子,下麵是一條繡著白色百合花的石榴裙,裙擺下露出一雙小巧的三寸金蓮,裝在海棠紅繡金線的繡鞋裏。

臉上薄薄的一層脂粉抹得恰到好處,耳旁墜著一對紅瑪瑙耳墜,頭上用一支金晃晃的桃花簪挽住烏黑的秀發,通身上下打扮的氣派又好看,還真是個俊俏的美人。

果兒悄悄打量著槐花,槐花也一直看著她們姐妹幾個,目光在果兒臉上停留片刻,見果兒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槐花柔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呦,果兒都這麽大了,看著比以前更水靈了,還是三奶奶會養孫女,瞧這幾個妹妹,一個比一個好看。”

陶氏樂的合不上嘴:“鄉下丫頭好看個啥呀?又粗又笨的,哪個都比不了槐花你。”

槐花上前拉住皂兒跟莢兒兩個,一塊兒坐在炕沿低低說起話來,皂兒兩姐妹都是靦腆的性子,乍一見到槐花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麽,隻能槐花問一句她們答一句。

皂兒上下打量槐花身上的穿戴,忍不住誇了一句:“槐花姐,你穿的衣裳真好看......耳墜也好看。”

“是嗎?都是平常在家穿慣了的,見不得人。”槐花看看自己身上不以為意地笑笑。

見皂兒提起她的衣著,槐花想起自己這趟回來帶了幾件不要了的衣服首飾,準備送給娘家嫂子的,於是說要是皂兒她們不嫌棄的話,一會兒跟她過去挑幾件衣服回來穿。

四奶奶一直關注著槐花這邊的動靜,聞言在一旁也親熱地邀請幾個女孩兒去她家玩耍。

皂兒不過是沒話找話隨便說了一句,見她們竟然說要送衣服吃了一驚,連忙搖頭說不要。

“果兒也過去挑一件,好不好?”

槐花拉著皂兒姐妹倆說話時一直不忘打量果兒,對最小的豆兒隻是一開始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了。

果兒對這個說話柔柔,舉止卻有些造作的女子直覺不太喜歡,見她開口邀請自己便說道:

“謝謝槐花姐,你的衣裳一定很好看,可是我們天天在家幹粗活,穿著裙子不方便,再說我還小也穿不上,我就不去了。”

皂兒跟莢兒也不想去,見果兒這麽說都跟著推辭。槐花跟四奶奶見幾個丫頭堅持也不再勉強,又坐著說了半天話這才告辭回家。

果兒見人一走便問陶氏道:“奶,四奶奶跟槐花姐她們到咱家幹啥來了?”

其他幾個孫女也都看著陶氏。

“誰知道呢,幾年都沒打過交道了,今兒個竟然稀罕地拿著點心上門。”

陶氏也二丈摸不著頭腦,她跟姚四奶奶實在沒什麽好聊的,剛才看在槐花的麵子上沒話找話說了半天,這會兒覺得臉皮都有些僵硬,趕緊伸手拍了拍臉。

“皂兒姐,你們跟槐花姐以前關係很好?”果兒又問皂兒。

“不是呀,槐花姐比我大好幾歲呢,她出嫁前都沒來咱家的。”皂兒老實地說道。

果兒更覺奇怪,剛才槐花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她們姐妹幾個身上,很少來往的人突然到訪,四奶奶她們這是什麽意思?

陶氏聽果兒這麽問也覺得頗為蹊蹺,心裏想著,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姚四奶奶帶著槐花一路往回走,村裏人碰到她們都紛紛上前殷切地打招呼,婦人們臉上明顯帶著的討好,男人們則是眼睛盯在槐花和她身後的小丫頭身上看個不夠,似乎在研究這個當了大戶人家姨娘的姑娘,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槐花臉上始終帶著矜持的淺笑,這樣的場麵每次回到娘家都會遇到,已經習以為常了,她不需要跟誰特意說話,隻更端正了身姿走的不急不徐。

等回到家裏,槐花娘一臉關切上前詢問怎麽樣了,槐花這才卸下臉上的淺笑,懶懶地回了一聲:“看著還行。”

槐花娘伺候槐花和姚四奶奶上了炕,親自端過一旁小丫頭送過來的茶杯放在兩人麵前,揮揮手讓小丫頭出去,這才回身坐在炕沿,看著炕上的兩人試探說道:

“就不知道她三奶奶舍不舍得,畢竟要是跟槐花過去名義上是當貼身丫頭的。”

姚四奶奶在自家炕上坐定,這才不屑地說道:“哼,有啥舍不得的?你們以為這些年那陶氏為啥對她家小孫女果兒上心?還不是看果兒丫頭長得俊,存了將來也能像咱槐花一樣,將那丫頭嫁進大戶人家的心思。

哼!當初看著咱們槐花風風光光進了王家大院兒,陶氏心裏還不跟貓爪似的撓心撓肺,早眼紅咱家眼紅的不行了?眼下咱們肯給她這個機會,她巴不得呢。”

說起陶氏,姚四奶奶臉上的不屑更甚,打了大半輩子交道,誰猜不出誰的心思?

姚四奶奶看向槐花問道:

“今兒她家幾個丫頭你都見過了,心裏有打算沒,覺得哪個合適?要說咱村裏年歲上合適的小丫頭還有幾家,可是要論起模樣來,還得是你三奶家這幾個丫頭長得俊些。

皂兒今年滿十二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其實最合適,皂兒性子也柔順,我尋摸著這丫頭要是跟你進了王家,你好好**一段時間,以後必定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皂兒?”

槐花回想剛才跟那幾個丫頭接觸的場麵,皂兒這丫頭說話做事,看起來的確柔順,可是......

四奶奶見槐花凝眉半天不語,又說道:“要說她們家這幾個孫女,要論模樣自然數果兒那丫頭長得好,可是果兒年紀上小了些,這兩年性子還被她娘慣的越發刁蠻,若是跟了你去就怕不太好**。”

當著槐花的麵,有些話四奶奶不好說出口,她今天仔細看了果兒的長相,那小模樣長得,現在是稚嫩了些,等過幾年長開了絕對是個俊俏的。

到時候萬一讓那個丫頭得了王家老爺的看重,那她家槐花豈不是給她人做了嫁衣,白忙活一場?

槐花娘在旁邊聽了半天,也覺得婆婆分析的有道理.

槐花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主要就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小丫頭帶進府裏,既能叫那好色的老東西看上,又要性子靦腆好拿捏,還不能太出挑,不至於翻出槐花的手掌心,想來想去還是皂兒最合適。

想到這裏,槐花娘忙道:“槐花,你奶說得對,我也覺得皂兒最合適。”

槐花聽兩人說了半天心情愈發煩躁,卻又不得不在心裏反複盤算,這件事到底怎麽做才能對自己最有力。

這次好不容易趁著老東西高興,讓他答應自己回娘家一趟,這事還得抓緊辦了。

想到這裏,槐花不禁臉色又黯了幾分,從心底湧出濃濃的不忿。

自從進了王家大宅,這些年她的日子在外人看來那就是嫁進福窩了,整天穿金帶銀,進出還有小丫頭伺候著,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可是這其中的滋味隻有她自己清楚,起初那兩年仗著老東西的寵愛確實風光了一陣,可是很快老東西對她的心思淡下來,她的日子就過得一日不如一日。

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了個孩子,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就沒了。之後,她再也沒有懷上過。

這兩年等她漸漸明白過來,還不到二十的她在老東西眼裏已經人老珠黃,不稀罕了。

生活在大宅院裏的女人,若沒有男人護著,任誰都能作賤她。

眼看老東西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要是哪天真的一蹬腿去了,還不知道太太會怎麽收拾她呢?依那個老虔婆的陰狠勁兒,把她提腳賣了都說不定。所以她得早早為自己做好打算。

找一個合適的小丫頭放在身邊先**著,運氣好的話,不管是她還是小丫頭要真能懷上一個孩子,將來也算多了一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