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博弈

言子卿似乎是對目前的情形早有預料。

“哎呀呀,如此看來是在下疏忽了,以為如此重要的犯人,指揮官一定會親自押運...”

他故作懊悔的模樣:“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公事做不成了,可否請二位到在下的地盤一敘,也好喝些熱茶暖暖身子。”

祝南星摸不準對方這是要做什麽,心想怎麽這蟬衣閣主如此輕佻,事沒辦成,見來人是女子還非要請人喝茶。

“不必了,我二人還要回去複命,不勞閣主費心。”

說罷回頭就要上車。

言子卿一個眼神讓梅透攔住她,自己也不緊不慢地踱步過來。

祝南星怕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樣子,連忙道:“閣主難道還要強留我們不成?”

言子卿並不回答,還在一步一步地向前。

祝南星心想這人好善於溫水煮青蛙,看似不溫不火,卻足夠讓對方在心理博弈先上輸掉一成,而後自動露出馬腳。

眼看兩人距離越來越近,祝南星知道就憑臉上這層薄紗要是在三步之內,基本等於沒戴。

祝南星心想自己反正不是他們的目標,到時候怎麽都走得脫。

但若是侵犯落到他們手裏,還不知會被怎樣對待。

於是她略微思慮了一下,跟對方討價還價道:“既然閣主盛情難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隻是我這車夫膽子小,還望諸位不要為難於他,放他回去複命。”

言子卿笑道:“這恐怕不行,因為在下此番就是為他而來。”

語畢在場之人都有些驚愣。

車夫??

這次由校尉軍官押解,夜衛巫護送的朝廷欽犯,竟然就這麽全無束縛地任由他駕車而行?

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她就不怕人直接跑了?!

見祝南星有些疑惑,言子卿一指方才勒馬的韁繩解釋道:“普通的車夫是不會如此係掛韁繩的,隻有拉戰車的戰馬,性子烈,才要用這等繩結,鬆弛有度地控製於它。”

“那押解的車夫就不能是軍從啦?”祝南星不死心,說這是破綻她可不依。

言子卿笑笑:“可這是西涼軍特有的係法,由一代代的老將軍傳承下來的,旁人可都不知情。”

說著話,言子卿還在慢慢靠近,他倒是有些欣賞這次布局的人,心思頗為精巧細致,遠看身形又有些她的影子,不由地想要離近些看個清楚。

察覺到了祝南星的慌亂,車夫卻在此時說話了。

“老朽可以跟你們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女娃子與此事無關,是漢子的,就別動她。”

老“車夫”放開嗓音,底氣已經不再渾厚,聲音也有些沙啞,可是氣勢依舊,說出話來擲地有聲。

言子卿在距離祝南星五步之外,調轉了腳步向車夫走去。

步履之間竟然還有些不易察覺的踉蹌,似乎訝異這位所謂的欽犯竟然是他。

“多年不見,嚴老令公身體可還康健?”

車夫的驚訝更甚,畢竟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用“令公”來稱呼他了。

“你?是...是你啊...”

車夫似乎也認出的眼前這個男人,神情頗為不可思議。

但馬上就轉為懊悔和失望,後退幾步才說:“你...不該來啊!”

渾濁的眼中,似乎有淚劃過。

麵前的男人後退半步,竟然朝他行了個跪拜大禮。

這人究竟是誰?

祝南星在這會兒時間裏迅速思考著這二人的身份。

男人稱呼老車夫為令公,這個稱呼在天朝多被用來稱呼武將將軍一類,加上莫懷說這名欽犯乃是當年鎮西將軍蕭肅叛亂時期的重要證人。

“嚴令公...莫非是西涼軍都統嚴兵,嚴老將軍?”

祝南星小聲嘀咕。

他不是早同隨同西涼軍葬送在七年前那場慘烈的戰鬥中了,怎麽會還活著?又莫名其妙變成了當年事件的疑犯?

麵前這個男人與其看起來十分相熟,大概也是曾經西涼軍的一員吧。

費勁心思劫囚,他又與當年的事有著怎樣的聯係?

看起來蕭肅叛國一事,可能並非坊間傳的那樣,也許另有隱情。

這些應該都是重要的線索,祝南星暗暗記下,想著回京之後一定要告訴老莫。

老“車夫”顫抖著手想要將男人扶起來,可顧及到代表著朝廷的祝南星還在當場,摔袖背過身去。

縱然脊梁已經佝僂,卻依然能看出來當年叱吒沙場的影子。

“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回去吧。”

梅透有些不懂,既然嚴老令公都認出了閣主,怎麽還不肯走了呢?

“老令公啊,不說這一路危險重重,就算是回到了錦城,依照朝廷的規矩,會怎麽對您咱們心裏一清二楚,閣主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可不要倚老賣老啊!”

月白長袍的男人眼中有了寒意,讓梅透都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敢再造次說話。

祝南星看出了這裏頭的門道。

“不願意同你們走,自然是不想連累你們唄。”

嚴老將軍先是一愣,而後大笑:“哈哈哈,女娃子你可不要亂說,老朽與他並不相識,你倒不如說老頭子我不願意連累你啊。”

祝南星心想:都是千年的妖精你個老狐狸也就別裝蒜了。

隨即她在這群“強人”的注視下,將嚴兵老爺子請到自己身後。

“既然令公不願跟你們走,我看你們也不要強求了,朝廷要他回去自然有道理,有罪治罪,即便有冤也定會有機會申訴。”

“申訴?嗬嗬...”言子卿嗤笑:“去閻羅殿申訴麽?”

祝南星見他殺氣畢露,渾身不由一凜,做好了戰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