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原神鳥

漸漸的，太陽從東方山脈盡頭徐徐升起，第一縷陽光灑向天地，隻是一瞬間，天地萬物披上了一層金袈裟，神聖而又肅穆。而腳下的羊湖，就像是嵌在群山間的一顆藍寶石，點綴著無法用筆墨形容的美景。我似是癡了，閉上眼睛享受著一切，我從來沒有想過，一次日出能給自己帶來如此震撼的體驗，不僅僅是從感觀上，而且還在靈魂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被山下一陣馬蹄聲驚醒，我睜眼望去，隻見山下一片濕地中，再次出現了他的身影。他左手拎著那個裝有玉米的袋子，邊走邊撒，讓金黃色的玉米粒撒得到處都是。那個袋子已經基本上都空了，估計是都撒完了。

他是給什麽鳥兒喂食？我很好奇，背上大包向著山下走去。清新舒爽的空氣讓我腳步輕盈，很快便來到了那片濕地旁。他的那匹白馬似乎認出了我，蹦蹦跳跳走過來，伸頭往我的懷裏蹭。

“咯咯……”我不由笑了起來，伸手梳理著它那絲滑的長鬃，覺得這隻白馬也是有靈性的。

他從遠處走來，看到我後有些意外，“你還沒走？”

“你這玉米都扔到濕地裏了，是喂給什麽鳥的？”

我指著他手裏的空袋子問道。

“我們西藏的高原神鳥。”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竟然有種強烈的自豪感。

“黑頸鶴？”我失聲驚呼。

“是，我們的吉祥鳥！”他點頭道。

我興奮道：“好巧啊，我準備的下一個項目就是去看黑頸鶴，沒想到這裏也有？”

“有，隻要有水，有草的地方，黑頸鶴都會落下覓食。”他緩緩說道：“羊湖那邊也有大群的黑頸鶴，不過這個時節都去喜馬拉雅山那邊越冬了，你如果不到這裏來，這一趟說不上就見不上它們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這才恍然大悟，昨天欣賞羊卓雍措湖時，我還特別留意了黑頸鶴，希望能看到那麽幾隻許個願，也算是回去對許媽有了交待。可讓我失望的是，那麽大個湖，卻連一隻黑頸鶴都沒有看到。

“那今天呢？”我著急的問道：“今天會不會有黑頸鶴來這裏？”

他把玉米袋子掛在馬鞍上，四周看了看，似乎故意在吊我的胃口，一直等待我又要開口催促，這才緩緩說道：“當然會有，不然我撒那麽多糧食出去幹嘛？”

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沒想到他也會開玩笑……

我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卻也開心起來，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手機支架，開始找合適的拍攝地點。

“我一個閨蜜要對著黑頸鶴許願，我得認真點，不然回去得挨揍。”

我似而非似的解釋道。

“許願？”不料，他卻皺起了眉頭，“這不好。”

“為什麽？”我抬頭看著他，詫異道：“黑頸鶴不就是吉祥鳥嘛，對著吉祥鳥許願不好嗎？”

他頓了頓，“很多人不但是許願，還要放生。”

“放生……那不是好事嗎？”我更是不解了。

他突然目光一凜，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放生的都是抓來的！”

我猛地反應過來，是啊！總是放生，哪有那麽多黑頸鶴給他們放？肯定是有放就有抓，形成了一條黑色產業鏈。我看過那部有名的《可可西裏》，想到偷獵者們猙獰的麵孔，一件件鮮血淋漓的羊皮羊角，頓時覺得有些索然，放下了手中的支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更不善言辭，隻是陪我坐著。

“你……你不忙嗎？”我想到山腰的民宿，很尷尬的問了句。

他毫不猶豫的回應道：“忙。”

我頓時無言以對，心想這人可真是話題終結者，“那你就回去啊，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就行。”

他猶豫了下，可還是沒走，“我走了你怎麽辦？”

他隻是很隨意的說著，可這幾個字在我聽來，卻如平靜的湖麵掉進了幾塊巨石，頓時引得我心中波瀾四起。

我走了你怎麽辦。

你走了我怎麽辦。

這是我和許亞男最喜歡說的兩句話，基本一個意思，但在兩人說來卻截然不同。許亞男很多時候都是調侃，奚落我，但我卻是發自內心的很認真的詢問。盡管我不想承認，但我也知道，自己對許亞男多少有了些依賴。

我知道這樣不好，想要改變，卻一時間無從下手。終其原因，就是沒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癡癡看著他，沒想到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的人，竟然是一個藏族青年，貌似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一個人……我不禁想到了大話西遊中的至尊寶和紫霞。

可能，紫霞當時的心情，跟自己也是一樣的。他這時也發現了不對，急忙又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走了如果有狼來了你怎麽辦……”

可是，越解釋就越解釋不清，他本就黝黑的臉頰一時間變得黑裏透紅，煞是窘迫。就在這時，一聲低亢的鳥鳴打破了兩人間的尷尬氣氛。

‘咕咕！’

“黑頸鶴來了！”

他先反應過來，指著聲音的方向提醒我。

我急忙抬頭看去，隻見清澈的天空中，四隻黑頸鶴劃著翅膀，優雅的飛了過來。前麵兩隻大一點的應該是鶴爸爸和鶴媽媽，它們現在低空盤旋了兩周，沒有發現危險後，這才帶著兩個寶寶飛進了濕地草泊裏，吃著他撒下的玉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