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丟了什麽
“黑頸鶴被譽為‘鳥類大熊貓’，遵循一夫一妻製，不為繁衍而將就，主播在西藏意外拍到了一隻雄性黑頸鶴因為伴侶死亡，竟然直接撞崖而死……”
上海醫學院一間宿舍裏，程汝意縮在被窩裏，看著手機中爆火的視頻，心思萬千。
對這種鳥程汝意並不陌生，因為黑頸鶴是閨蜜許亞男心中的吉祥鳥，據她說，隻要對著黑頸鶴許願，一切都會成真的。
程汝意隻是沒想到，黑頸鶴竟然還是這樣的忠貞不二，比起很多人也不遑多讓了。她不由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能為愛情獻身嗎？
她搖搖頭，找不到答案。
這段時間，具體點應該是研究生的最後一個學期，23歲的程汝意遇到了很多人生問題。但都沒有答案，她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去找，甚至有時候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彼得潘綜合症’。
“哎呦，我家小公主又開始憂愁善感了呀。”
許亞男走了過來，頗為責備的說道：“你呀，整天胡思亂想，與其關心一隻鳥，還不如多考慮考慮自己的未來吧。”
“許大媽，你真討厭呀，哪壺不開提哪壺。”
程汝意瞪了她一眼，裝出一副嗔怒的樣子，但也掩飾不住目光中的迷茫。
“明天就要離校了，你到底想好沒有，是去讀博，還是直接進入社會，接受人生的洗禮？”
許亞男走過來在程汝意的被窩裏撓了一把，惹得她花容失色，急忙躲閃大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個**賊給本宮退下……”
兩人打鬧了一會，倒在**喘著粗氣，看著天花板想著各自的心事。
‘女兒，你要考博我沒意見，但在那之前先把婚結了，女博士沒人要的……’
‘上次那個小李就不錯嘛，長得帥，又是海歸高材生，他的公司也有前途，你好好考慮……’
老媽的話總在耳邊響起，貌似在她眼裏隻要成了女博士，就會注定一輩子打光棍。
程汝意雖然不認同這個觀點，但還是有些心虛，因為身邊幾個讀博的朋友無一例外都是單身。
她對未來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道該去做什麽，麵對日漸空曠的宿舍，麵對往日裏親密無間的同學們各走東西，有種很深的失落與恐慌。
其實，父母很早就為她的人生做出了詳細的規劃，這些年也都一一落實了，接下來就是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工作，然後結婚生子……
就像身邊大部分人那樣，過上優越的小資生活。
程汝意在這二十三年裏一直扮演著乖乖女的形象，從來沒有忤逆過父母，幾乎是完美的‘別人家的孩子’。
但是現在，程汝意卻不想再繼續這種按部就班，沉悶無趣的生活了。
而且，見多了社會裏的人情世故，她對現實生活充滿了畏懼和抵觸，懷疑自己能不能像父母那樣圓滑的去對應。
程汝意隱約的意識到，自己可能丟了什麽東西。
具體是什麽她說不出來，可能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許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或者是一回肆無忌憚，放飛自我的狂歡……
不管是什麽，她都想找回來。
其實，以前的程汝意也談過戀愛，跟一個打籃球的體育生交往，但不知道為什麽，一段時間後就莫名其妙沒了聯係，甚至連任何理由和象征性的告別都沒有。
就像是電影院裏鄰座的一對男女，一起喝可樂，一起吃爆米花，電影結束了，兩人出門各奔東西。
老媽口中的小李叫李建章，是國外名校畢業的海龜精英，在一家五百強企業任技術高管，前途自然無量。
關鍵他還長得五官端正，一表人才，渾身上下無可挑剔，就連精於算計的許亞男都感歎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金龜婿，若不是自家那位已經深耕多年，連她都要動心了。
許亞男很現實，但不拜金，她精打細算的維持著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如果不出意外，她的那張關於結婚後詳細到一日三餐的人生計劃，指定能派上用場。
程汝意有時候很羨慕許亞男，也想變得跟她一樣，踏踏實實的生活，過那種能看得到將來的日子。
但是很不幸，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在這馬上就要離校的時候，她還能縮在宿舍裏茫然刷著視頻，等著有個人來告訴她應該去做什麽。
不過有一點程汝意很肯定，就是李建章不是她的菜。上次在家人的安排下見了一麵，程汝意沒有對他產生一丁點的感覺，但也不討厭。兩人互加了微信，後來又喝過幾次下午茶，整個過程平淡得像是安排好的劇本，毫無波瀾可言。
若不是還有許亞男陪著，直接能當場尷尬死。
約會結束後許亞男氣得直罵程汝意，你別不知好歹，這樣的男人若是落在別的女孩手裏，就是拚了命也要把他留在自己**。
程汝意沒有爭辯，但隱約發現她跟李建章其實是同一種人，在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之前，對方都是各自應付家人的最好人選。
當然，若是就這麽再過個三兩年，不出什麽意外的話，說不定兩個人真會結婚一起生活。
算是對現實的妥協吧。
想到這裏，程汝意頓覺有些索然，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抵抗不過命運。
她也曾羨慕過那些放棄一切出去流浪的人，甚至有好幾次都想鼓起勇氣去放肆一回，但是想到父母，想到身邊熟悉的人，熟悉的環境，她還是默默的把心思收了起來。
到底該怎麽辦？要不就點兵點將吧……
程汝意都被自己這個創意給氣笑了，太兒戲了。她翻身下床，坐在梳妝台前，呆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恍然間有些陌生起來。
這還是自己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有些看破人世紅塵的滄桑了……
程汝意趕緊揉了揉眼角，還好，隻是睡覺壓出來的褶皺，並不是皺紋，她這才把心放下。
許亞男起身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程汝意，“喏，你的東西，收好了，明天離校時這些東西缺一不可，你就長點心吧。”
她的臉型較圓，五官並不出色，但湊在一起卻很耐看，再加上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更能讓人覺得親切溫暖。隻是個子不高，平日最喜歡穿纖細的牛仔褲，顯得腿長。不過，以她醫學研究院高材生的學曆，足以彌補身材的不足，傲視群草了。
程汝意看著許亞男，“許媽，明天就要分開了，我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難道讓我給你當一輩子的老媽子？”許亞男眯著眼睛笑道。
“要不……我就跟著你嫁過去，當你的陪嫁丫頭。”
程汝意起身挽起許亞男手臂，悄悄在她腰間軟肉上輕輕掐了一把，“晚上給你們兩口子暖床怎麽樣？”
“呸，那豈不是便宜我們家老梁了？”
許亞男臉色一紅，嬌斥道：“你這狐狸精可別來禍害我了，就算老梁沒意見，我還不樂意呢。”
“看看，你也對老梁沒信心了？”程汝意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這不是沒信心……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要防患於未然。”許亞男隨口說道。
看到許亞男這副對未來充滿強勢，能掌控一切的模樣，程汝意羨慕不已，歎氣道：“好羨慕你跟老梁啊，畢業後很快就會結婚吧？”
“已經定好了，年底結婚，到時候你可要給我當伴娘啊，這是計劃好的。”許亞男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很確定的說道。
程汝意隻能點頭。
跟許亞男做了三年的室友，平時兩人的活動也都由她安排規劃，程汝意隻需跟在後麵，帶上耳朵，或者帶上嘴就行。
“你都要結婚了，可是說真的，我怎麽辦呢？”
程汝意想到自己不確定的未來，又歎了口氣，自言自語。
“什麽怎麽辦？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許亞男翻了個白眼，轉身氣呼呼的說道：“你條件多好，家裏不差錢，準男友李建章又是海歸高管，隻要按部就班就能過上別人需要奮鬥一輩子的生活，還有什麽好歎氣的？”
“我真想扒開你這小腦袋瓜子，看看裏麵一天到底在想什麽！”
許亞男不解恨的比了一個扒開腦瓜的手勢。
“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歡李建章，他也不喜歡我。”
程汝意難得認真的說道。
“但是你爸媽喜歡啊，親戚朋友都喜歡。”
許亞男轉身看著程汝意，耐心勸道：“你跟李建章結婚，皆大歡喜，你不能這麽自私。”
“這怎麽能叫自私？”
程汝意不同意這個觀點，搖頭道：“我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也不想這麽早的送走青春，告別愛情。”
“那也可以，你去找個愛情回來！”
許亞男板著臉，幾近冷酷的說道：“比李建章還要優秀的男人，讓你家人滿意，自己也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