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登神之階

李商炎聽聞,強打精神,倔強地堅持著,他的皮膚開始皸裂,他的頭發開始卷曲,但他始終都盯著眼前的火字不敢放鬆。

恍惚間他好似聽到一聲清麗的鳳鳴之聲,不,那不是他在昆侖見過的鳳凰,這叫聲之中蘊含著睥睨天下的傲氣與萬世不移的桀驁,他眼前的景象開始轉變,布滿火焰的曠野之中,一隻碩大的火鳥正淡淡地看著他。

他學著故事裏的燧人氏一步步靠近火鳥,那火鳥毫不在意李商炎的冒犯之舉,張口吐出一道白色的火焰,直奔李商炎的麵門而去。

“不能逃避!想要離火燃盡萬物之威,必要忍受離火焚魂之苦。”

老人的聲音穿過眼前的景象直抵李商炎的腦海之中。

白色火焰瞬間將李商炎包裹其中,沒有以往的輕鬆愜意,他這次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離火焚身的痛苦,他的身軀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灰燼,又迅速複原,就在這樣的循環往複之中,他的精神開始麻木,先前的劇痛開始變成難以忍受的麻癢。

“還不如死了算了。”

一道聲音劃破腦海。

“你隻是凡人之軀,何必受這無間之苦?”

又一道聲音闖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娃娃,不要放棄,它們現在的蠱惑之語皆是出自恐懼,一旦你完全執掌離火,它們都將是你的獵物。”

老人的聲音如同沙漠之中的一碗清水,澆滅了他周身的火焰,此刻的李商炎腦海之中空無一物,隻是本能的向前,靠近著那隻巨大的火鳥。火鳥看著再次靠近的李商炎,這次它並沒有再攻擊李商炎,隻是任由他向前走著。

“李商炎……”

楊蘇清伸出手對他喊道。

“商炎……”

他的父母也對他伸出手。

“徒兒……”

梁溪山看著他臉上露出了疼惜的表情。

“哥……”

顧嫣哭著喊道。

……

無數他熟悉的人在他的身後不斷對他呼喊道,他的眼中緩緩落下一滴淚水,但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滯,他不再看向火鳥,而是將注意力放在腳下。

“出生質子,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

“亭長為始,斬白蛇揭竿起,困霸王而再統一,聚英才而守四方。”

“事奏太後,罷百家獨尊儒,推恩義而收皇權,駕雙壁以揚漢威。”

“牧童騎奴,七戰捷得封侯,收河套而置朔方,飛將在以絕陰山。”

“私生之子,八百騎的冠軍,俘金人而取祁連,封狼居胥匈北遁。”

“閹宦之後,平黃巾練青州,挾天子以令諸侯,平烏匈以定中原。”

……

無數先輩在這裏寫下了自己的功績,他每讀一條便向前一步,每讀一條便有一個虛影在他身後牢牢地將他撐住。

“一人之力終有盡時,但我族子孫後代綿延不絕,我們便是你向上的階梯,後輩,踩在我們的肩膀上,我們鑄就的階梯會讓你站在諸神之上,向著那些妄圖顛覆我們的一切,揮出你手中的利劍!”

先輩們的聲音匯成一道通向火鳥的台階,李商炎踏在上麵的每一步都會產生一道裂縫,這台階易碎而短暫。火鳥看著李商炎緩緩向前饒有興致地趴了下來。

“易碎又短暫。”

火鳥的聲音如同一聲劇烈的洪鍾,將台階震得支離破碎。

“諸葛亮願為下一階。”

諸葛先生溫柔的聲音,打破了李商炎的絕望,透明的台階如同狂風之中的火滅,閃爍卻倔強的不肯熄滅。

“楊堅願為下一階。”

“後輩你與我同姓,怎麽能少得了我李世民。淩煙閣的諸位,該醒了。”

李世民的虛影對著李商炎笑了笑,便化作了他腳下的台階。

“李靖……”

“尉遲敬德……”

“秦叔寶……”

……

“李二鳳你有淩煙閣,我劉秀與雲台二十八將。”

“鄧禹……”

“吳漢……”

“賈複……”

……

無數英烈化作星光將那台階不斷地向著火鳥延伸著,李商炎的每一步都踏在這些先輩的榮光之上,火鳥有些詫異,張口吐出白色的火焰,卻被那點點星光消弭於無形之中。看到這裏火鳥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振翅高飛,絢爛的火焰將整個天空染白,火鳥的鳴叫讓一切歸於寂靜。

“你想要什麽?”

火鳥停在半空之中尋著問仍在上前的李商炎。

“他們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我要讓妄圖顛覆我們的一切都成為灰燼!”

李商炎指了指了自己腳下台階。

火鳥聞言長嘯一聲便化作無邊的烈火鑽入了李商炎的胸膛之中,胸口猛烈的疼痛讓他撕碎了上衣,火鳥的形狀在他胸口的皮膚上被緩緩的灼燒成形,一道衝天的白色火柱將他包裹其中,腳下的地洞被烈焰焚燒殆盡,而他的頭發也在這一刻被染成了白色。

“好,好,好,地下有你急需之物,快去拿吧。”

老人連說了三個好字,周身瞬間被烈火覆蓋。但他的表情卻極為平靜。

“老祭司!”

李商炎伸手想要消去老人身上的火焰,他卻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的行為。

“我的天命已至,你的才剛剛開始,我為先祖保留了這份力量太久太久,能等到你這樣的娃娃,我很欣慰,把這卷獸皮交給風雄,他的天命也將要開始了。”

老人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卷獸皮丟給了李商炎,隨後依靠著牆壁盤腿坐下,安靜的讓火焰帶走自己僅存的生命,洞外的風雄好似感受到了什麽,立刻衝進了地洞之內,看著老祭司逐漸化為齏粉,而自己的兄弟瞬間白了頭,他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老祭司讓我到地洞之中拿些東西,這卷獸皮是老祭司留給你的。”

李商炎說罷,將獸皮丟給了風雄。

風雄接過獸皮,仔細地看著上麵的文字。

“風雄,風字佩乃是先祖所留之物,你不必在意什麽王族血脈,我族曆來不講究這些,要救我族於危難之時,定要相信你的兄弟,為他守好這道門,記住,必要的時候當仁不讓!”

風雄看著老祭司所留的手書未曾完全明白裏麵的道理,不過他從來都是先做再想的人,他毫不猶豫地走出洞口,不讓任何人靠近,而李商炎則順著烈焰燒穿的道路繼續往下,越往下地下水流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他手中燃起一道離火照亮了腳下的道路。

在通道的盡頭他發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靈玉,旁邊則是老人用石頭刻下的文字。

“此界並非沒有靈氣,河圖諸界互相流轉,靈氣相通,也唯有這靈氣能保持此界不會破碎,予取予求全憑來者之意。”

看著石壁上李商炎認識的文字,與密密麻麻不同文字所書寫的短句,李商炎確信老者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而且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將雙手緩緩放在靈玉之上,靈玉連同地脈,這讓他跟隨著地脈的鏈接迅速找到了修羅族在大綠洲之中的故土,那裏有一塊更大的靈玉,並且其中已經孕育了一具靈胎,靈胎友好地回應著李商炎的問候,無私地分享著自己孕育以來的所有知識。

原來此地的惡劣條件是那位先祖刻意為之的,但他仍舊留下了一大一小兩塊靈玉供給此界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崩塌,結果修羅族與凶獸後裔們為了爭奪有靈玉存在的尚能生存之地拚命搏殺,反而促成了靈玉的成長甚至是孕育出了靈胎。

“你要吃了我嗎?”

靈胎將自己稚嫩的聲音傳遞到李商炎的腦海之中,這聲音無悲無喜,異常平靜。

“你知道怎麽離開這裏嗎?”

李商炎問道。

“當然,我可以送你去我的兄弟姐妹那裏,你是從我最大的哥哥那裏來的,你是想回去那裏嗎?”

靈胎回答道。

“沒錯,你能辦到嗎?”

李商炎問道。

“暫時還不行,我還太小,辦不到。是我這裏不夠好嗎?隻要我長大了,這裏會變得充滿生命。”

靈胎說道。

“我相信你會的,但是那裏有我還需要做的事情,所以必須回去。”

李商炎笑道。

“那你還會回來看我嗎?我誕生了幾千年,你是第三個和我說話的,我在你的腦海裏讀到了朋友這個概念,你會把我當做朋友來看我嗎?”

靈胎繼續問道。

“有機會的話,我會來看你的。前兩個是誰?”

李商炎說道。

“一個叫猰貐,一個叫女魃,猰貐腦子裏都是殺戮和吃掉我的想法,我不太喜歡,幸好他沒找到我存身的地方。而女魃則是心心念念想要將自己的夫君解封,雖然我不懂她腦海裏的愛情,但是我仍舊覺得她很可憐。你能幫她嗎?”

靈胎如實說道。

“所以你一開始就問我會不會吃你嗎?我會幫她的,這樣她才能幫你長大,你才能幫我回去。”

李商炎解釋道。

“我明白了,我會把你的意圖告訴她的。你該走了,我感受到了猰貐的氣息就在你附近。”

靈胎說罷將李商炎的意思送回了他的身體。

“猰貐居然在這裏?”

李商炎心中默默驚訝,但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他已經知道靈胎的具體位置,而猰貐就在附近,他決定拿上府君的玉佩後,將通往這塊小靈玉的通道徹底封閉。

正當李商炎封閉通道時,風王身邊的祭司來到了地洞的入口。

“風雄?你怎麽在這裏?”

祭司疑惑道。

“老祭司讓我守在這裏,不許別人進去。”

風雄如實說道。

“胡鬧,老祭司該吃飯了,快讓開。”

祭司有些急切地說道。

“老祭司已經亡故了,守在這裏等我阿弟出來是他的遺命,我必須要遵守。”

風雄拿出風字佩嚴肅道。

“我師父亡故了?!你快給我讓開!”

祭司聞言立刻大驚失色,但他身體孱弱愣是無法撼動風雄分毫。

“好!我這就去請風王來主持公道。”

祭司立刻急匆匆地向著王宮趕去。

而此刻李商炎也從裏向外打開了地洞的大門,他捧著老祭司的骨灰交給了風雄,隨後立刻用離火燒塌了地洞的入口。

“阿弟,你……”

風雄疑惑地看著李商炎。

“下麵有事關此界存亡的東西,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連風王也不可以。”

李商炎趕忙說道。

風雄聞言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他將老祭司的骨灰恭敬地捧在手中,不敢有一絲遺漏。兩人正要離開,祭司領著風王趕到了這裏。

“風雄,怎麽回事?”

風王有些憤怒地問道。

風雄將老祭司所留的獸皮卷與李商炎下到地洞之下的事情隱去,其他的如實做了回答。

“胡鬧!本王說過老祭司年事已高,又是我族的功臣,沒有要事不可輕易打擾,你怎麽屢教不改?”

風王訓斥道。

“他…他是我師父。”

風雄低聲說道。

“我再三告誡過你,你師父已經在他成為祭司的那場戰鬥中戰死了,從此以後他隻能是祭司,不能是你的師父!”

風王聞言更為惱火。

“可他終究是您的弟弟啊,自從祭司性格大變之後,老祭司就不見天日……”

風雄爭辯道。

“住口!你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你是要造反嗎?”

風王怒聲嗬斥道。

“大王,老祭司既然已經亡故了,就該由我收歸遺骨妥善安葬。”

祭司在風王耳邊說道。

“恩,理應如此。”

風王麵對祭司之時態度稍有緩和。

風雄極不情願地將老祭司的骨灰捧了出來,擺在了眾人麵前。

“這…這是隻有業火才能辦到的事情!”

祭司驚叫道。

“老祭司不可能掌握業火,是你們之中的誰?”

祭司瞪大了眼睛詢問道,露出額頭上的疤痕。

風雄沉默不語,即便是死,他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李商炎向前走了一步,他體內的離火感受到了獵物的氣息,開始躁動不安起來。這讓祭司嚇得連連後退。

“原來是你這個外族人,你說,你暗害老祭司到底是什麽目的!”

祭司指著李商炎怒吼道。

“原來你就是……”

“住口,老祭司是我們的功臣,風雄你怎麽敢帶他進入老祭司的地洞?”

風王打斷了李商炎的話語。

“他是我兄弟,我用性命保證他的清白。”

風王連番責問讓這個漢子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能證明他的清白?你先將手中的風字佩解釋清楚,這是我族王室才能擁有的東西,你是從哪裏來的?”

風王聽到風字佩三個字如同被戳到了軟肋,他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權杖,一雙怒目狠狠地盯著風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