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走蛟1
清晨的江麵飄散著一層迷霧，航速不快，昨夜放下的漁網也有了收獲，船員們利用漁獲已經做好早餐，幾位叫不上名字的小魚，經過鹽漬和大火猛油的烹炸，煥發出了全新的滋味。配著兩碟事先做好的鹹菜與醃蘿卜，讓眾人不斷地扒著碗中的白粥。
吃完早飯，太陽驅散了迷霧，漁船也加快了航速，兩岸的風景快速地向後倒退著。
“這一路要是一直這樣，那簡直是度假啊。”
李商炎拉了把椅子坐在甲板上，愜意地伸著懶腰。
“別指望了，一路進入大海，一定會有一定修為的水妖按捺不住的。”
敖潤在一邊撥弄著漁網說道。
“是嗎，說到這個我倒有些事情要問敖兄了，這些水族會不會聯手？”
李商炎好奇的問道。
“恩，有這種可能性，以前倒是遇到過一次，那還是水猴子的時代，也就是你們說的無支祁，那時候江河的水族都以他為尊，聽他的號令，不過自從他被禹王鎮壓後，江河之內少有成了氣候的水族。”
敖潤回憶道。
“你們龍族還有害怕一般水族的時候？”
李商炎來了興趣。
“他可不是一般的水族，那隻猴子可厲害了，我們龍族自然也有天敵，比如那鳳凰，就一直和我們不對付，要不是當初人皇的調停，可能我們兩族現在都在爭鬥之中。”
敖潤擺了擺手說道。
“哦？你們與鳳凰一族，到底哪個更厲害？”
“我們兩族曆來是，龍強則食鳳，鳳強則吞龍，孰強孰弱確實很難說。聽老一輩說，鳳凰一族有一隻金翅大鵬鳥，經常會仗著自己的速度偷吃幼龍。”
敖潤解釋道。
“長見識了，隻是難道我們的人皇比龍族風族的祖先都強嗎？可以從中調停？”
“怎麽可能，人皇再強也有壽元的極限，我們兩族的老祖宗耗都能把他耗死，人皇靠的可不單單是力量，更多的則是智慧，他成功的說服了很多上古部族團結在他的身邊，一同抵抗共同的敵人，也就是外神。”
“聽你這樣說，曆代人皇都是很有魅力的人嗎？”
“何止是有魅力那麽簡單，就說剛提到的禹王吧，塗山氏知道吧，他們的族長都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禹王，要知道塗山氏幾乎是不外嫁的，隻有禹王這個例外。”
“小炎子，岸邊有人跟著我們。”
敖潤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修為怎麽樣。”
李商炎也壓低了聲音。
“都在隱元以上，小心點。”
李商炎聞言，立刻讓瀧姬和漁船都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拱手對著岸邊空無一人的樹林行禮。
“幾位高人，跟了一路，不如出來一見如何？”
“李先生好久不見，短短幾月就有那麽大的長進，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呢。”
樹林中的赤魅顯出身形，大方地說道。
李商炎一見來人是赤魅，立刻把手搭在霜龍劍上，隨時準備進攻。
“李先生不必如此，在下隻是想與你再談一談。”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落在船頭，大手一揮，岸邊的赤魅便隱去了身形。
“陰山教主？”
李商炎看清了黑色的身影。
“李先生還記得在下，實在讓我倍感欣慰。我追著漁船跑了一路，不知李先生能否賞口飯吃？”
幽冥子笑著問道。
李商炎思索了片刻，便把早上還剩下的小菜和白粥，連同飯桌一起端了出來。幽冥子倒也不嫌棄，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白粥就著鹹菜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不知道教主找我要說什麽？”
李商炎警惕地問道。
“師父告訴過我，食不言寢不語，請等我在喝兩碗。”
幽冥子禮貌地說道。
不多時，幽冥子吃下了兩碗白粥，滿足地撫摸了一下肚子，轉過椅子對著太陽照射的角度便躺了下來。
“其實我此來還是想請李先生加入我們。李商炎已經證明了與你為敵是不切實際的，我知道如今的天命在你，所以你總是能跨越硬實力的差距做到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我想個李先生多一個選擇，反了這天命。”
幽冥子看著陽光平靜地說道。
“你我都知道，未來的神啟會是一場大劫難，可是李先生，你有沒有想過消聲滅跡那麽多年的神靈，為何會在同一時間一起降臨？”
幽冥子轉過頭問道。
“沒想過，也許是人族式微，他們覺得有機可乘吧。”
李商炎如實相告道。
“算是一個原因吧，想必人皇的曆史，你已經在瑤池內得到了驗證，但為何如今沒有人皇的出現呢？”
幽冥子又問。
“那是因為，天道的不允許，你也可以理解為地球的意誌不允許再有人皇的出現，因為如今的人口已經太多了，多到地球分擔不起了，的確人類的發展促使了地球的不斷進步，不過那樣的進步是以消耗地球自身為代價的。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幽冥子打斷了李商炎的思索說道。
“有些明白了，但不完全。”
李商炎似懂非懂的說道。
“很正常，你沒接觸過術數，我再換種方式解釋給你聽吧，與其說是神啟會引發災難，不如說是地球本身想削減一部分人類的數量，這樣不僅能緩解地球的負擔，還能加快地球自身的成長。”
幽冥子解釋道。
“人口銳減會導致進步？”
李商炎反問道。
“沒錯，縱觀曆史，盛世都在亂世之後，越大的亂世就能創造越繁華的盛世，而盛世是短暫的，亂世才是人類不斷經曆的主題，所以地球不想人族再誕生出能創造長久盛世的人皇。”
“真是令人驚訝的邏輯，不過我內心卻在肯定你的說法。”
李商炎搖了搖頭說道。
“其實我們本來就是一個十分殘忍混亂的種族，在沒有共同的敵人前，我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算計同類，得到個體的提升，這是我們區別於其他種族的地方，這也是天道或者說地球選中我們的原因。因為我們會自我消耗。”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提前執行天道的目標，消減人口，用神的力量對抗來犯的外神，最後在廢墟之上創造一個新的時代，一個人人平等，人人都能修煉，人人都能主宰自己命運的時代。”
幽冥子拍了拍李商炎的肩膀說道。
“所以教主需要我做什麽？”
李商炎問道。
“我能開創卻不能領導，我的性格缺陷導致我無法成為古時人皇那樣完美的人，但是我能輔佐李商炎成為新時代的人皇。”
“我是你的傀儡？”
“如果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何必在意做法，又何必在意誰聽從於誰呢？”
幽冥子笑著搖了搖頭。
“也許，我是說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你的做法我無法認同，一張口就是十萬生靈的生魂，以後呢可能是百萬千萬，在你通往你想要的終點之前，代價隻會不斷地疊加。”
李商炎說道。
“你看，這就是我需要你的原因，原本我想獻祭的是始皇帝的十萬兵馬俑，可惜被你捷足先登了，事後我反複思考了一下，用這些守衛家國的忠魂確實不太好，不如用現在的人，這些人大部分已經被腐蝕到了骨子裏，滿腦子的金錢與欲望，應該更合兵主的口味。”
幽冥子認真地說道。
“你能確保你選中的十萬人都是該死的嗎？如果你能確定，又是誰給你的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你說得對，不管在什麽時代，確實有許多不堪的人，但是單純的毀滅對我們說的這些真的有幫助嗎？古之聖人之所以為聖，是因為教化之功，而非殺光那些不明事理的人。”
李商炎堅定地反駁道。
“李先生你變了啊，是什麽讓你變得堅定呢？但是教化真的來得及嗎？即便你能在神啟之前教化眾人，但是教化真的能擋得住外神的來犯嗎？”
幽冥子饒有興趣地問道。
“也許能，也許不能，但在我看來，這是正確的做法，正確也意味著這條路注定難行，注定看不到頭，但總好過投機取巧。”
“李先生是在說我投機取巧嗎？我並不是不讚同教化，而是在廢墟之上教化所剩下的人。”
“當你手握強權，實力非凡，你說的東西會變成教條，會變成命令，而不是教化。”
李商炎再次反駁道。
“李先生還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你說得對，但是這樣的教化不好嗎？”
幽冥子笑著問道。
“這樣的我通常稱為洗腦或者獨裁，這並不能讓你得到所謂的進步。反而會激起反抗。”
“哦？反抗難道不好嗎？有反抗說明我做的事情得到了回應，引發了小部分人的覺醒，如此也算是教化了吧。”
“你錯了，真正的教化是潤物細無聲卻又入木三分，這樣才能從內心引發改變，你這樣的獨裁隻會引起表麵的反抗，後來者都會學你，成為一個獨裁者，甚至比你更差。”
李商炎搖了搖頭說道。
“哈哈哈哈，李先生不得不說，我真的很喜歡和你聊天，雖然我們的做法不盡相同，但是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像兩條一起前進的平行線，你追我趕，原本我計劃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便是拚死也要除掉你，奪了你的氣運，現在我反倒想與你同行一段了。”
幽冥子躺回了椅子上。
“你還真是耿直啊。”
李商炎尷尬地笑了笑。
“我一直覺得，真正的知己，隻會存在於對手之中。隻要你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我們陰山教是不會對你出手的。”
幽冥子說道。
“是嗎？但我一定會影響你們的計劃吧。”
“的確，但是起碼現在，我並不想對你動手，我想賭一賭，也許有一天你會認同我。”
“同樣的話，我也送還教主，也許有一天，你會站在我這邊。”
李商炎也躺了下來說道。
“李先生，我突然有個問題想問你，如果你從小富裕，卻遇上了一個從小痛失雙親無依無靠的人，你會把自己擁有的東西分享給他嗎？”
幽冥子突然問道。
“會吧，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是我體驗過餓肚子的感受，能幫一時也是好的。”
李商炎誠實地回答道。
“那如果你的家境也不富裕呢？”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至少不會欺負他。人和人本質上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所能支配的物質也都是有時效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如果滿足了自己何不也滿足別人。”
李商炎說道。
“也許我早一些遇到你，就不會發現人世的真相了吧，李先生如你一般的人隻是少數，真實的世界下，有餘的人家會把多餘的藏起來，因為你與他們無關，而同你一般的人家甚至會搶奪你本就貧乏的物質，為的隻是有朝一日能得到所謂的富裕。所以人生來就是惡的。被自己的自私支配著不斷突破自我的下限。”
幽冥子感歎道。
“我承認你說得對，其實我的童年也並不好過，隻是有人拉了我一把罷了。但是我記得，我們的曆史中一直會出現那種為國為民，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偉大者，而他們的出現也會引起世俗的爭相模仿，就如同在人性的黑暗中燃起了一支指向光明的火把，雖然大部分人都被世俗裹脅著，被推向火把的反方向，但是我相信，隻要有火把的存在，總有人會將他拔起，照亮眾人前進的方向。”
李商炎誠懇地說道。
“火把嗎？但你知道成為火把的代價嗎？”
“我當然知道，在火把燃起的那一刻，會有人本能地害怕光明，想要驅散它，隻是因為在黑夜中待得太久了，反倒把黑夜當成了世界本來的樣子。但那又怎麽樣呢？總會有逆行之人，揭開黑夜的帷幕，也總有後人會看清光明的世界，哪怕隻有一代，但他們會記住，會傳頌，會不斷激發他們後代對光明的渴望。”
“李先生，請問我們晚飯吃什麽？我又有些餓了，放心我會幫忙幹活的。絕不會白吃白喝。”
幽冥子聞言笑著說道。
“您這是準備賴在我這？那你的手下呢？”
李商炎扶著額頭說道。
“他們啊，他們都有自己的去處，不用擔心，陰山教少了我幾天，並不會怎麽樣。”
幽冥子又笑了，笑得十分燦爛，在李商炎看來，環繞在他周身的黑氣，也變得少了一點，見李商炎沒有反對，他便自來熟地和每位船員搭話，一會去幫著撒網，一會去幫著打掃甲板，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