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最純粹熱烈的章熙

接下來的幾天,陸續又有夫人來約桑落。因著汪思柔的緣由,桑落都一一搪塞過去。

她可是要與柔兒做婆媳的!

汪思柔看著桑落一臉邀功的表情,有些生無可戀。

不過如今她目的明確——誓死守護她心中的愛情!

遇到王嬿約桑落,她比誰都警醒,去哪裏都跟著,水潑不進的防守,成功讓王佑安話都難說一句。

但同樣也有弊端。

比如大表哥好容易得了空閑,想帶桑落去行宮附近遊玩,桑落是必帶上她的。

美其名曰為她創造機會。

看著大表哥隱隱嫌棄的眼神,汪思柔很無奈,她有什麽辦法,她也很絕望啊。

誰讓桑落如此油鹽不進。

又如此執著於二人的“婆媳關係”。

行宮的日子,悠閑又漫長,日複一日,仿佛看不到終點,卻晃悠著來到尾聲。

來時夏日炎炎,等到回去時,早晚已經有了涼意。

桑落她們此行從出發來避暑,直到回到相府,已經一月有餘。

回到相府,桑落第一時間將好消息告訴太夫人,“大公子同意相爺續娶了!”

太夫人先頭還有些不太信。

因為十多年來,章熙對於有人來填補相府大夫人的位置,一直都很抗拒。

直到桑落再三確定,太夫人這才激動地握著她的手,眼眶含淚道:

“熙哥兒終於能體會到他父親的苦楚,理解他父親了。漫天神佛保佑,保佑熙哥兒與明承父子相合,那樣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老太太!”

太夫人搖搖頭,臉上露出抑不住的傷懷與後悔,“那時林氏才走不久,明承守孝剛滿一年,是我想著熙哥兒和漪姐兒無人照料,逼著要老大娶親。我以為這才是對孩子們好,卻不知反倒讓熙哥兒跟我們離了心……

若不是我,他們父子這麽多年也不會生疏至此,都怪我!”

庾氏說著淚如雨下,可見是傷心的狠了。

看到太夫人的樣子,桑落一時也有些動容。

不論相府在世人眼中如何地位超然,章相父子如何位高權重,在親情麵前,與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甚至更加笨拙,不懂表達。

不然也不會讓她這個“外人”有了可乘之機。

太夫人傷感過後,想起另一件事,問道:“你可有跟柏舟說你進門的事?”

桑落搖搖頭,語氣中不無擔憂,“我怕大公子一時接受不了。”

從前她還篤定章熙會願意她做他的繼母,可自從上次章熙送她那亭螢火蟲後,她便不那麽確定了——

章熙是真的將她當做朋友,不因性別不因階級,隻是因為她這個人。

她能感受到他的真誠與用心。

他甚至因為她同意章相續娶,足見對她的好。

但往往這樣的人最忍受不了背叛,“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章熙對當年的章相如此,對她亦然。

越了解他,才越知道章熙清冷孤傲的表象下,有著一份天底下最純粹熱烈的情意,容不得一絲雜質。

愛與恨,都是極致。

越深入,越膽怯。

從前她萬般忍受,隻為攤牌的這一天早點到來,如今她卻害怕章熙得知她接近他的真相。

她怕章熙會反悔,怕他會報複,怕他不再與她做朋友。

她怕他會……受傷。

太夫人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不錯,你是太年輕了些,柏舟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沉吟片刻,太夫人道:“既然柏舟已經同意,那咱們也不必急於一時,你先慢慢給他透些意思,再找時機。”

桑落聞言鬆了口氣,當下的確不是最好的時候。

回到相府,日子便過得更有規律,按部就班。

直到乞巧節前兩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按說朝堂上的事情,相府女眷多半是不知的。

她們每日養尊處優,在錦繡膏梁的金玉堆中養著,侍弄花草,看戲品茶,過著京中頂級貴婦人的生活。

朝堂的風雨被男人們擋著,吹不到女眷頭上。

可章相爺給新上任不久的大司徒讓道的消息,短短半日被傳得街頭小巷,婦孺皆知。

這位大司徒,不是別人,正是關內侯董君。

也不知他在陛下耳邊吹了什麽枕頭風,陛下竟破格提任,讓他位列三公,與丞相、大司馬平起平坐。

朝中已多年未設大司徒一職,章明承與王旌一文一武,分管朝政,也算相安無事。

大司徒按製該是掌管土地,人民及教化之事,這樣便與丞相的職權產生重合衝突。

章相欣然將這部分權責讓出來,與大司徒交接清楚,並無任何異議。

可底下的文臣百官,卻不像他這樣“通情達理”,反對聲從旨意出來後便如野火燎原,從朝堂燒到民間,對於成帝的這一舉動,反對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先時皇帝獨愛關內侯,冷置後宮,皇室更是隻有太子一個子嗣,群臣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這屬於陛下的興趣愛好與隱私,並無人反對。

可將男寵抬舉到三公之位,不單單是兒戲,更讓在列的大臣無不感到羞辱與諷刺。

要他們向一個以色侍人,媚主求榮的男寵行禮,更是對讀書人的折辱。

正值群臣激憤之時,這男寵的車隊與相爺的相遇,絲毫不知避退,以致丞相讓道。

一個男寵而已,他憑什麽,令朝廷的股肱大臣讓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民間對大司徒董君的反對厭惡達到頂峰。

相府的女眷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知曉了如今京中最熱議的事情。

“難怪淑慧這麽快就解了禁足,原來是有個會邀寵的父親。”

汪思柔鄙夷道:“你是沒見,前兩日我與母親赴宴,淑慧的眼睛都快斜到天上去。知道的是她父親升官,不知道的以為她得了什麽斜眼病,不能正眼瞧人。”

桑落撲哧一聲笑出來。

青黛道:“那個淑慧縣主,平日裏就夠拿鼻孔瞧人了,如今這下巴還不得仰到天上去。”

“可不是,據說都摔倒好幾回了。”

幾人會心一笑。

桑落問道:“京中這樣議論,相爺呢?他怎麽說?”

在她看來,章相雖看起來是敦厚君子,絕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性子,以他的七竅玲瓏,怎麽可能“受辱”。

怕是他給關內侯挖個坑,關內侯都能笑著跳下去將自己埋了。

“此事一起,相爺原是告病在家,可看到禦史和臣子的折子雪花片一樣壓到禦案,不忍陛下操勞,又帶病去宮中處理政務了。”

桑落心中好笑,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章相這一招以退為進,瞬間體現出格局高低。

關內侯對上相爺,根本不夠看。

想到這裏,她心中忽然一動,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