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很想你

“傻孟冬,大公子的鐵石心腸若真那麽容易被打動,哪裏還能……”輪得到她。

桑落閉嘴不言,心中卻道,當初為了接近章熙,她費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心思在裏麵,雖然不是為了與他相好,但總歸是為了他能接納自己。

如今若隨便一女子就能讓章熙動心……

那他在寧壽堂說的那些話便什麽也不值了。

靈玉顯然有不同的解讀,“也不能這麽說,或許以前大公子不開竅,從沒動過那方麵心思呢?現在他分明已經被姑娘打動,再來一個林小姐,大公子說不定也不會拒絕?”

她娘說了,男人有錢就變壞,那像大公子這樣,娶多少個都有可能。

原來太夫人接林小姐來還有這層含義。

如今章熙動了凡心,有了男女之情,那就送上一個各方麵都不差的大家小姐,好分去章熙的注意。

桑落不以為意,“好孟冬,我知曉了。”

說完又拿起笸籮裏的荷包繡起來。

然她實在不善此類,一會兒就紮到手,要低頭吹一吹,再看那荷包,針腳不說平整,連均勻都算不上,有的寬得離奇,有的小得離譜。

孟冬沉默一會兒,“姑娘這荷包是要送給大公子嗎?……依我看,大公子還是愛你做的點心。”

這繡活,簡直是自曝其短。

桑落睇她一眼,見她眼底的隱憂,促狹道:“我要送給太夫人。”

孟冬嚇了一跳,雖怕傷到姑娘自尊,還是委婉道:“若是要送太夫人,還是我代你繡吧,我的繡活……還可以。”拿著這種荷包去討好太夫人,怎麽可能讓太夫人點頭同意婚事。

孟冬是真的為她好,為她的婚事著急。

桑落歎口氣,放下針線,跟孟冬解釋:“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最穩妥的婚事。但是我出身不夠,太夫人雖喜歡我,卻不會考慮讓我嫁進府來。

我自然可以賣力討好太夫人,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先不提,更叫人瞧我不起。

吃力不討好的事,何必再去做?”

現在出手,那就落了下乘。沉得住氣,穩穩地在她思韻院坐著,有人比她著急。

還有章熙。

是他紅口白牙說要娶她,又不是她死扒著不放。

太夫人請林小姐來,不都是因為他。

那便由章熙出去與他祖母鬥法。

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小女子,如何能與另一個善良若仙女的林小姐作對,女孩子總歸都是可親可愛的。

桑落最後總結道:“我現在還是不卑不亢些的好。”

孟冬見姑娘心中有成算,也為她高興,“姑娘心中有數就行。那林小姐,七、八年不見,小時候的一點兒情意一定比不過姑娘的!”

桑落:……

她與章熙認識都沒有七、八個月。

說到青梅竹馬,葉彥遠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對他那表妹倒是真心。

孟冬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滅了士氣,忙閉嘴不言。

……

林晚柒到相府的第一天,沒見到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嶽桑落。

直到第二天早上來給太夫人請安,她才見到桑落。

見到嶽桑落的第一眼,林晚柒絞著帕子,有些明白相府原先那麽些表小姐,表哥為何會對這一位動了心。

嶽桑落嬌妍美豔,身段窈窕,卻自有一股婉約之意,讓人見之可親。聲音也軟糯清甜,柔柔弱弱,讓人總不忍心對她大聲。

說話又是難得的風趣,她來後,逗得寧壽堂裏笑了好幾次。

最讓林晚柒稱奇的是,向來有些矯情不好相處的汪思柔,竟與她那般要好——

自桑落來後,兩人就坐在一處,時不時低頭說兩句小話,肉眼可見的親密。

嶽氏女這樣討人喜歡,表哥他……

林晚柒不想再想下去。

太夫人笑道:“……桑落,晚柒回京不久,你領著她或是逛園子,或是出去玩一玩。”

桑落柔聲應好。

“老太太,我小時候常來府裏玩,怎麽能讓嶽妹妹陪我逛園子?”林晚柒搖著太夫人的手臂撒嬌,“我家就在京城,有些京裏的老字號,倒是我比嶽妹妹更熟才是。該是我領著嶽妹妹逛逛我小時候玩的地方,去外麵玩才是。”

桑落唇角笑意加深,汪思柔興奮地雙手握拳,眼睛睜大。

這是示威吧?

是示威吧!

汪思柔就差搖旗呐喊了。

這可是林晚柒!

母親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從小她便被章氏耳提麵命,要向林小姐學習,學習她的溫柔大方,敦厚多才。林晚柒像是天生的貴女,優雅端莊,賢淑溫婉,有她在的地方,哪有旁人的立錐之地。

當然,桑落同樣是個狠角色。

才貌先放一旁,隻說她從清姐兒,到顧清裳,甚至是後來的淑慧、樂陽,跟她為敵從沒討出好去。如今她若和林晚柒爭,汪思柔很難說自己懷著什麽心態,總之就是很期待高手之間的對決。

然而,汪思柔失望了。

麵對林晚柒,桑落退避三舍,不爭不搶,瑣事懶怠。

林小姐給全府上下都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林小姐要辦賞菊宴,林小姐在二門處堵大公子……

桑落躲在思韻院裏,看著林小姐在府裏折騰,她隻是不動。

不過幾日,就讓林晚柒放鬆了警惕。夜裏與自己的侍女閑話,她語帶遲疑,“其實,嶽姑娘人還不錯,不知為何老夫人那般忌憚?

還有表哥,這幾日早出晚歸,與她連句話也不曾說,倒是關懷了我幾句……

咱們是不是搞錯了,其實嶽妹妹與表哥之間並沒有什麽,不然汪妹妹她怎會與嶽妹妹那樣要好?”

侍女想了想道:“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小姐難道忘了顧清裳了嗎?

那時表公子拜在顧駙馬門下,顧小姐總是纏著‘師兄’,連小姐你都不放在眼裏。

可如今呢?

奴婢聽說那呂獻陽整日留戀花叢,根本不給顧清裳這個正妻臉麵,她被一眾小妾害得小產了兩回。

且她有今日,就是因為招惹了嶽姑娘,才被表公子親手斷送了前程的!

小姐你不可輕易信嶽姑娘!”

林晚柒聽得不禁打了個寒顫。

女子嫁人不亞於第二次投胎,表哥竟然親手將顧小姐送進火坑,何等狠心。

那她會不會也……

實則林晚柒本身並不喜爭鬥,不過是自小喜歡章熙,這才想要爭一爭。此刻聽侍女這樣說,竟有些害怕。

“喜歡表哥的女子這樣多,表哥也會這樣對我嗎?”

侍女安慰道:“顧清裳怎麽能跟小姐你比?你與表公子是從小的情分不說,且這裏麵還有林夫人呢~林夫人當初是喜愛小姐的,若不是林夫人命苦早逝,說不得小姐如今已是這相府的少夫人。”

侍女的話讓林晚柒重燃鬥誌,第二日午後,聽說章熙回府,她馬上整理衣容,提著食盒去了棲雲院。

正巧碰上章熙從院子裏往外走。

“表哥,”林晚柒輕聲喚他,“剛回來又要出去麽?”

章熙輕一點頭,也不答她的話,反問道:“有事?”

看到章熙俊朗的麵孔,深邃的眉眼,林晚柒慌張低頭,她仿佛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聲音愈發小了,“表哥,這是我特意為你做……”

章熙聽不清眼前低著頭的表妹在說什麽,不由壓低身子,湊近問道:“你說什麽?”

林晚柒抬眼,看到他忽然地靠近。

此時陽光恰好透過樹影縫隙投射下來,光打在他微微皺起的眉上。他的眉骨實在好看,如鉤子般挑動人心。

林晚柒忍不住心中狂跳,“我特意為表哥做了小時候你最愛的點心,表哥你要不要……”

她說著臉頰飛起紅雲,舉起手中的食盒。

“淮左。”

章熙身後的侍衛上前將食盒接過。

“多謝,我方才在宮中已經用過午膳。你還有事嗎?”

“……啊?我,我無事了。”

章熙微一點頭,與她擦肩而過。

林晚柒臉色漸漸蒼白,看著表哥離去的背影,咬住唇瓣,強忍眼中淚意。

她特意學的這道點心,又在廚下忙碌了一早上,表哥他竟是未曾看過一眼。

侍女在旁勸她,“表公子近來事忙,定不是故意慢待小姐。”

林晚柒心中稍稍好受些,“這些年過去,表哥與我終究是生分了。”

侍女道:“現在你們又住在一處,很快就能像從前一樣。小姐這樣好,誰會忍心不喜歡?”

林晚柒強撐著露出個笑臉,心頭卻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說表哥看她的眼神是那樣冷淡,說的話也是同樣的敷衍,他們還能回到小時候嗎?

最終她也隻是道:“但願吧。”

主仆兩人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再說章熙,最近他的確很忙。

自他回京以來,北方戰事又有變動,如今胡人不斷挑釁擾邊,未來幾年內很可能會爆發大的戰爭。為了軍隊的事,他這兩日忙得要死要活。

再加上一連兩場勝仗,朝廷自然對他要有嘉獎。最近為給他封爵的事,朝上兩派又吵得不可開交,無非是相爺一方主張重賞,大司馬一方支持輕賞甚至不賞而已。

他作為絕對的主角,自己的封賞倒是其次。但要為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將士們爭取,該他們的封賞一個都不能少。

同禮部、吏部扯皮了好幾天,抽空他還去給王佑安放了通狠話,一係列事情忙活下來,今日才得了半日空閑。

他回棲雲院休整一番,準備去看桑落。

章熙至今還記得那日尷尬的場景,他方才抱著佳人一番親熱,轉頭佳人便說他“太臭了。”

這讓章熙那脆弱的男兒心如何受得了。

是以這些日子,他也特意不去找桑落,好讓那些尷尬早日過去。

今日從宮裏回來,他原本是要直接去思韻院,思考再三還是回到自己的院落重新換了穿戴。

這幾日秋老虎很是厲害,天氣炎熱,章熙一路走來已微有薄汗。

午後好眠,思韻院裏靜悄悄的。

章熙走進去,一眼就看到榻上正倚著軟墊繡花的桑落。

她一身嫩黃淺綠流仙裙,好似灰蒙蒙的世界中一抹鮮綠,正俏盈盈嫩生生地在等他。

讓他神清氣爽,熱意盡退。

桑落繡的認真,並未察覺有人走進。

章熙也不出聲,就靜靜的看著她——

平日裏那樣靈巧聰慧的一個人,怎的拿起針線來會變成一直呆頭鵝?十根手指都不聽使喚一樣。

章熙眼看著她又被針紮了手,煩躁的將繡架扔掉,將頭埋進軟墊裏,扭晃著身子。

她的腰肢輕軟似柳拂煙,兩個腳丫嫩生生翹著,沒有穿羅襪,腳趾頭像嫩藕芽兒似的,別樣的嬌俏可愛。

笑意忍不住從眼底流出。

正要開口說話,女孩又從軟墊中抬起頭,小腳丫一勾一勾的,將繡棚又勾回來。看得章熙膽戰心驚,生怕針傷了她白皙的腳。

顯然這事女孩做的多了。

隻見她熟練的撈起繡架,又氣鼓鼓的開始與那根針較勁。

章熙覺得他甚至可以什麽都不做,隻這樣看著她,就很滿足。

她的每一個小表情,都像是撞在他的心尖上,讓他著迷沉醉。

又過了一陣,章熙有些好奇,桑落到底在繡什麽?

他記得那會兒她的衣袖破了,都是他親自縫的。

章熙慢慢走進,居高臨下的望過去,然後——

他輕笑出聲。

其實他已經有心裏準備,至於笑出聲,實在是沒忍住。

老實講,女孩在色彩的搭配上還是很有審美的,至於女紅繡活嘛~

章熙隻能想到小乖平日玩的毛線團,毛茸茸亂糟糟,什麽也看不出來。

房間忽然的男聲,把桑落嚇了一跳。

她一抬頭,就看到章熙放大的俊臉。

趕忙將手中的繡活往軟枕下藏,口中不冷不熱道:“你來做什麽?”

章熙忙上前摟過她上半身,握著她的手道:“小心針又紮了你。”

“我都看見了,有什麽可藏得?”

桑落頓時有些臊,她知道自己刺繡是什麽水平。

但凡她的繡活被翻出來,準會遭到柔兒、青黛的無情嘲笑,就連一向厚道的孟冬和漪姐兒,也都忍不住笑話她。

所以她才趁著這會兒大家都在午睡時,奮發圖強!

不料卻被章熙撞見。

“幹什麽動手動腳?”桑落掙不開他的手,索性從榻上起來要走。

章熙哪裏肯放過她,幾日未見,他日夜都在想她,“好落落,你想我不想?”

落、落?

這話實在肉麻,聽得桑落心底發顫。

可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顯出嬌羞無措來,這樣隻會讓男人得寸進尺。

因此她抬頭挺胸,大聲反問道:“那你想我不想?”

章熙的眼裏是盛不下的笑意,他眼睛都不眨的答道:“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