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太臭了
嘴裏有鐵鏽味蔓延,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桑落抬手想將人推開,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男人的臂膀堅硬如鐵,緊緊摟著她,像是要將她融進血肉裏,箍得她生疼。
他吻著她,毫無章法,笨拙生疏,挾著雷霆怒意,甚至沒有一點親憐密愛,卻讓桑落心底生了潮。
他到底,還是回來了。
章熙回來了。
許久,他終於肯大發慈悲地放過她,修長的身軀玉山傾斜般湊到她耳邊,“回頭老子再收拾你。”
章熙放開桑落,轉過身重新打量葉彥遠。
他目光如鷹隼盯著獵物一般,看得葉彥遠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這才出聲道:
“是你要娶老子的女人?”
葉彥遠但凡男人一點,有人當著他的麵如此欺負桑落,他就該挺身而出。
然而麵對山匪一樣的章熙,他隻嚇得心膽俱裂,根本不敢吱聲。
這倒也不全怪葉彥遠。
章熙才領兵打仗回來,渾身都是殺伐血腥之氣。
加上日夜不休地跑了十幾日的馬,一路風塵仆仆,衣衫襤褸。
配上他暴戾的神情,活像是地獄的惡鬼,人間的閻羅。
任誰見了都要抖一抖。
葉彥遠不知要怎麽回答,不由看向桑落。
桑落此時低著頭,看不清她的神色。倒是她那個長相妖嬈的婢女,一臉興奮,哪裏像是自家小姐被冒犯的樣子。
章熙見葉彥遠還敢看桑落,不由怒氣更勝,拿過桌上的茶盞就擲了過去。
葉彥遠“哎呦”一聲,茶水混著一縷血水蜿蜒而下,他指著章熙怒道:“你,你——”
“給老子滾!”
章熙卻比他要凶千百倍,“今天若是退不了親,明日老子就上葉府去要你的命!”
“滾!”
葉彥遠落荒而逃。
茶室隻剩下桑落和她的兩個侍女,以及——
章熙。
“我們走。”
桑落起身離開。
“老子讓你走了嗎?”章熙怒吼一聲,“你們都出去。”
卉池是章熙去南邊前留給桑落的丫鬟,聞言馬上走出去。青黛則不同,她深怕桑落受傷,盡管在章熙的威懾下,怕得小腿肚都在打顫,也死撐著不走。
章熙鳳眼微眯,盯著青黛陰惻惻道:“是要老子將你扔下去嗎?”此間茶室在二樓。
青黛抖得更厲害了。
桑落安慰她,“沒事,你去吧。”
章熙坐在一旁,聞言冷哼,“你家姑娘這會兒且死不了。”
青黛無法,隻能往外走,臨了還爭取道:“桑落她是被逼的!”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恢複安寧。
桑落端正坐著,也不開口說話。
章熙原本等她解釋,卻半晌也等不來隻言片語,不由煩躁起來,到底沒忍住先開了口:
“你是被逼的?”
桑落螓首輕搖,語氣淡淡,“不是。”
章熙隻覺得一股熱氣直頂腦門,怒火瞬間被點燃,他拿起桌邊的茶盞狠狠摜下去,“你給老子說清楚!”
桑落抬起頭,眼如清水橫波,聲若婉婉黃鸝,悅耳動聽,“公子,你怎這般粗魯?”
她從前隻叫他大公子,今日喚他公子,一字之差,卻說不出的撩人心弦。
章熙下意識就想解釋,同軍營裏那些大老粗呆久了,他不自覺就學了幾句。
何況“老子”更能表達憤怒。
……
好懸他忍住了。
下意識提起一口氣,他又揚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會和那人定親?”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一接到蕭昱瑾的信他就心急如焚,歸心似箭。
但他是主帥,未得詔令,不得擅自回京。好容易等來太子詔書,安頓好軍中事務,這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
誰知迎接他的卻是晴天霹靂。
“太夫人疼我,念著我已經及笄,又無父母長輩操持,為我找了戶好人家。”桑落言簡意賅。
章熙簡直要被她氣笑,他要聽的是這個嗎?
“那你呢?你就願意嫁?”為什麽不等我回來。
桑落好笑地看過去,“為什麽不願意?太夫人對我那樣好,為我覓佳婿,備嫁妝,我不過是一介孤女,能嫁進葉家已是高攀,我為什麽不願意,憑什麽不願意?”
“憑我!”章熙被氣昏了頭,實話脫口而出,“憑老子喜歡你!”
這是章熙頭一次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說完兩人都愣住了。
然後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章熙等地不安起來。
他遲疑了下,終於忍不住伸手,想將麵前這消瘦許多的女子攬入懷中,好好疼惜,忽然聽到她開口。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軟糯清甜,理智克製,“多謝大公子厚愛,方才又替我解決了葉家。”
滿腔熱血一點一點變涼,章熙聽她繼續道:
“大公子如此表白,叫我萬分感動,卻難以回應。”
桑落抬起眼眸,望著他,“所謂喜歡,不過是暖房裏的花,時開時盛,終會凋謝,我不需要。”
章熙放下伸出的手,眼底那仿佛燃著一簇焰火停止跳躍,眸光定住。
“為什麽?”
他問,聲音凝澀。
桑落凝視著他。
“大公子是天上翱翔的雄鷹,而我不過是屋簷下的一隻雀鳥,兩個世界的人,不堪為配。”
“大公子,我們不合適。”
桑落望著他,清清楚楚地說道。
這不是章熙原本期待的一切。
他奔波輾轉,思念如潮,心中更是有無數的話想要告訴她,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個如此的她。
聽到桑落定親,他以為她會日夜期盼地等著自己回來,救她。
到頭來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章熙同樣凝視著她,“你想要如何……我都可以給你。”
他用帶了點艱難的語氣,問道。
桑落垂下眼眸,沉默片刻,“人不能太貪心,是我配不上你。齊大非偶,不可強求。”
她說完,朝他一笑,從他身邊經過,慢慢走出茶室。
章熙的手慢慢捏緊。
他到底是怎麽了?章熙問自己。
為求她心,在她麵前甚至卑微至此地步?
她的一顰一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牽動著他的情緒,讓他為之喜,為之怒,再也無法放下。
隻為怕她彷徨為難,他就能奔波萬裏,從塞外回京,一路不歇。
這一路他不但感覺不到分毫疲憊,反而熱血沸騰,沉醉無邊。
他以為他是她的英雄,救她與水火,他以為他們心意相通……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此刻卻像個小醜一樣。
憑什麽?!
章熙轉身拉住桑落,在她驚愕的眼神裏,一字一句道:“我偏要強求!”
“你說愛會凋零,我偏要證明給你看;你說我是鷹你是雀,那我就帶著你一起高飛;你說配不上我,我便將你立在與我同樣的高度。”
“我,就是要強求。”
“你這輩子隻能嫁我!”
她既已招惹了他,便不可能再甩脫。
章熙惡狠狠地把話說完,充滿挑釁望過去。
卻不知何時,麵前的女孩已經淚流滿麵。
“你,你哭什麽?”
桑落仰頭看他。
章熙此時頭發虯結,皮膚黝黑,嘴唇幹裂起皮,臉上滿是胡茬,衣服上更是塵跡斑斑,與英俊瀟灑毫不沾邊。
身上還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想來他為了盡快趕回京來,一時一刻都沒有停下休整。
章熙從未如此邋遢狼狽過,也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迷人。
明明最初,他是那樣傲慢矜貴的一個人,為了她,卻一再放棄原則,甚至臉麵。
他給了她天底下最純粹熱烈的情意。
桑落清晰地感知到,他因自己著迷,神魂皆失。
如此幹淨美好,讓桑落忍不住落淚。
梨花照水,美人垂淚,章熙覺得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他低頭輕哄,“乖,別哭了,我以後再也不凶你了。”
他越哄,美人淚落得更快。
福至心靈,章熙忽然想到軍營裏劉衢說的話,“這哄女人,就不能跟她多廢話,說多錯多,直接上就完了。一回不行上兩回,保準她什麽氣都消了。”
章熙有些忐忑,閉著眼睛壓上去,不顧桑落的反抗,輕吮她的唇角。輾轉反側,直到將她的嗚咽全部吞下。
他仿著書中學到的技巧,舔舐啃咬,時輕時重,讓懷中的女孩軟了腰肢。他點了火,將懷中女孩燙得發抖,她受不住,嚶嚶地哭。
男人便喟歎著侵舌入唇,撫慰著她的情緒,幾多深入,逶迤多情。
許久,章熙捧著她的臉,與她抵額。
女孩眼角輕勾似月痕,泅泅明澈,“好妹妹,你哭得我心疼。”
桑落眼眸含水,喘息著別過頭去。
她本是抱怨,出口卻是細碎的嬌音,“你把我弄疼了。”
像是熱油上掉落的一蹙火星,野火燎原。
她被迫仰起頭,承受著他洶湧的愛和無盡的吻。想要後退,他的手正箍在她的腦後,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肢,無處可逃。她困在他懷中的小小世界,嬌媚旖旎的聲響從兩人相觸的唇邊溢出,纖細的身子隨他擺弄……
本能牽引下,他的手順著柔軟的腰肢漸漸往上,引得女孩一陣戰栗。
她長長的“唔”了一聲,忍耐的,沉啞的,聲音像是從章熙的心尖磨過,磨得他滿心酥麻。
修長的指節終於劃上去,向來隻握刀槍的大手輕輕覆著,軟玉溫香……
頸項廝磨,意亂情迷。
下一刻,他被猛然推開。
桑落臉漲的通紅,灼燙似燒。
她抬手扇去,一聲脆響,章熙被打得偏過頭去。
他的臉瞬時黑了。
頭一次被女人打,又是打臉,還是在耳鬢廝磨的時候,章熙帶著怒意轉過頭。卻看到一張汗涔涔的,鬢角濡濕,貼著幾縷碎發的桃花粉麵。
黑發烏眸,唇紅齒白,像是畫上走來的煙雨美人,顏色無雙。
這世上男子,又有何人能抵擋如此美色?
章熙從來對她也氣不起來。
打便打了,她那點勁,也打不疼他。
他看著她,佯怒道:“你打我作甚?”
桑落此時大腦一片混亂。
她明明拒絕了他,卻是如何與他……糾纏在一處?
方才她又打了他。
桑落眨著瀲灩泛紅的杏眼,委屈道:“你好臭,嗚嗚——”
這回章熙的臉是徹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