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向章熙攤牌

看著女孩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章熙甚至揉了揉眼睛。

仿若九天玄女臨世,桑落出現在章熙麵前,帳外的星子匯聚成她的眸光點點,熠熠奪目。

章熙感覺自己好像失了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怎麽來了?如何來的?為何獨自一人?

這些話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都變得不重要。

他隻知道此刻心跳得像是戰前的擂鼓,鼓點落在她慢慢走近的腳步上,越來越快,震得他失了全部神智。

原來,他是這般想她!

章熙霍然而起,感到一陣暈眩,身子也微微晃了一下。

先前的箭傷,一直都沒有好透。

那日他中了毒箭,傷在手臂,倒不是什麽重要部位,可箭上喂的毒甚是猛烈,起頭躺了三天,才勉強能下地走路。

至今仍有些虛弱。

桑落適時扶住他,抬頭望著他有些蒼白的麵,“大公子,你還好嗎?”

章熙總算找回自己的嗓子,指著桑落的臉道:“怎麽成這樣了?”

許是身體虛弱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無力。

桑落此時比章熙更加憔悴狼狽,一身棉布粗衣,發絲淩亂,臉上也不知抹了什麽,滿是焦黑。

章熙本意是關心,可這話落在桑落耳中,就成了嫌棄。

她心中罵人,手上也不客氣,將人推倒在**坐下,轉身就走,“大公子稍後,等我整理好儀容,再來看你。”

尚未轉身,手腕卻被章熙擒獲。

耳邊傳來低沉磁性的輕笑,帶著莫名的寵溺,“氣性怎這般大。”

他微微用力,桑落不由自主也坐了下來。

修長的身軀玉山傾斜般靠過來,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沒想到你會來,我很高興。”

桑落稍稍偏頭,便能看到他上下移動的喉結,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有些熱。

隔開一些距離,桑落目光有些飄忽,“聽說大公子受了傷。”

章熙隻覺得心軟的化成一灘水,漫過四肢百骸,他凝視著女孩的側顏,柔聲應了一聲。

“太子殿下不準我來找大公子,”桑落不等章熙再說什麽,盯著帳內的燭台,自顧自道,“我是偷偷跑出來,不然就要被殿下送回京城去。怕被抓到,這才將自己抹得髒兮兮掩人耳目。”

章熙沒想到這裏麵還有蕭昱瑾的事,強抑住心猿意馬,“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桑落便從她得知章熙受傷,如何與汪表妹一起上路,路上太子又如何反悔要她回去細細道來。

章熙原先還慢慢聽著,可她聲音輕柔,帶著獨有的韻味,徐徐道來,他逐漸迷失在這片江南迷蒙的雨夜。

麵前的姑娘,一身粗麻布衣,臉上黑黃一片,根本看不到本來的麵貌。

可在他眼裏,卻是那樣可愛。

是的,可愛。

他曾經喜歡她的美麗,嬌豔不可方物的容顏,一顰一笑的風情,他喜歡她的光彩奪目。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他卻越來越覺得她可愛。

即便現在這樣邋遢,即便皺著小鼻子告狀,這些小動作都特別可愛。

讓他忍不住想輕輕刮一下她挺秀的鼻梁。

遵從於內心,章熙克製地點點她的鼻頭。

桑落忽然從喋喋不休中停下。

她方見到章熙,一時激動,這才拉著他說個沒完。

此刻她才意識到,夜已深沉,他二人並肩坐在他的行軍**,有多麽曖昧。

她有些慌張地站起來,“大,大公子,我累了,想歇息。”

章熙也知自己孟浪,可日思夜想的人兒像是精靈一樣投入他的帳中,他實在忍不住。

直到瞟見桑落耳朵尖都胭紅了,他臉也熱起來。

“淮左!”

他高聲喚道。

淮左這小子今日倒有眼色,桑落一來他就悄悄退了下去。

“給姑娘騰出一間營帳。”

說完他又轉頭對桑落道:“軍營艱苦,你且忍一忍。”

桑落搖搖頭,一雙大眼睛望著他,沒有說話。

淮左道:“營帳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將軍隔壁。”

章熙很滿意。

“我送你過去。”

桑落要推辭,章熙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身後的淮左一雙眼睛亮晶晶望著桑落,他甚至比章熙還要激動。

隻覺嶽姑娘如天上仙女一般。

這樣奮不顧身不遠千裏來找主子,淮左自己都要被這份厚愛感動哭了。

他無聲道:跟上。

桑落衝他笑一笑,忙跟在章熙身後。

營帳內簡陋,這不是淮左短時間能變出來的,章熙看了一圈,雖然不滿意,卻也隻能無奈道:“今晚先委屈下,等明日你就搬到後麵的城鎮住,我讓淮左找間大宅子給你。”

桑落被他這副認真的神情逗得笑出來,“大公子我是來照顧你的,哪有住到旁處的道理。這裏挺好的,你都住得,我自然也可以。”

她本意是說,章熙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金孔雀都能住,她從小吃苦長大,自然也能住。

可在章熙聽來,就是桑落要與她同甘共苦。

從見到桑落那一刻起,他的一顆心就像是泡在溫泉水中,暖得不像話。

又有些暈暈然。

難以置信桑落能一個人到前線來找他。

一個姑娘家能為了他這樣勇敢,他隻覺今生再無所求。

章熙此刻像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精力充沛。

可看著女孩難掩疲憊的臉,又覺萬分心疼,盡管心中一刻也不願跟她分開,也隻是拍拍她的頭,柔聲道:“你早點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桑落原本是來照看他,可此時卻更像是被照看的那一個。

洗漱過後,桑落整個人才活了過來,躺在狹窄堅硬的行軍**,滿足地歎息一聲。

從決定甩開太子,獨自上路開始,她每日提心吊膽,日夜不休地趕路,如今總算能睡個好覺。

且方才見章熙的情形,他受傷的情況已經不是很嚴重。

這兩日她要用心照顧,等瞅準時機,便跟章熙攤牌。

是的,攤牌。

告訴章熙她想嫁給章相,做他的繼母,請他成全。

這便是她費盡心機,不惜違抗太子命令,千裏迢迢到前線來的原因。

章熙來南邊打仗,走得太突然。桑落曾問過太夫人關於章熙給章相相親的事。

太夫人告訴她,章相父子戰前已有約定,不過是戰事起得太急,才耽擱下來。

章相雖未跟太夫人透露實情,但據太夫人推測,父子兩應是已經有了人選。

那時太夫人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你我若當真做不成婆媳,你放心,我會為你找戶好人家,讓你從相府發嫁。”

桑落當時聽完心已涼了半截,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她不願嫁入什麽“好人家”,她喜歡這裏,想要留下來,留在相府。

但她想留下來的唯一途徑,隻有嫁給章相。

再無其他可能。

因此即便千難萬險,她還是來了。

趕在事情未定下前,來找章熙攤牌。

桑落心事重重,努力不去想章熙如今越發溫柔的目光,和他對自己毫不保留的好。

在心中告誡自己,她身入浮萍,隻求安穩。

眼角有淚滑過,慢慢浸入枕下,桑落在滿懷愁緒中,漸漸睡去。

與她一帳之隔的章熙,卻怎麽也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