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章熙受傷

桑落去雙橋街顧府接弟弟下學。

其實顧府距離相府並不遠,都在城南,隻隔著幾條街的距離。

在京城,士族階級有著很明確的劃分——城南聚集權貴,城東則是富人和小官所在,至於城北與城西,則是平民百姓和商販的聚集地。

平日裏桑落接沂兒都是等在顧府門口,從來沒有進去過。

這日,她依照慣例等在門口。府門打開,卻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和弟弟一同走了出來。

桑落連忙從馬車上下來。

因為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王嬿大婚那日在花園幫她解圍之人。

“姐姐!”

沂兒看見她,高興地揚手,就要跑過來。

但想到才學的君子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又克製的放下手,朝桑落點點頭,頗是老成地點點頭,“你來了。”

桑落被他的可愛逗笑,然後看向他身側的男子。

“顧先生,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姐姐。姐姐,這位是顧先生。”

顧先生朝桑落點頭示意。

桑落沒想到他竟是沂兒的先生,行禮全福禮道:“見過先生,多謝先生教導弟弟讀書做人,還有……幫我解圍。”

顧斯年灑脫一笑,答非所問道:“你做的點心很不錯。”

他承認那日是幫自己解圍。

桑落先是一愣,然後也跟著笑起來。

她沒想到顧先生竟是這樣可親之人。

她聽過很多他的故事,知道他妻女亡的亡,丟得丟,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公主府,這些年來可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原以為該是個有些陰鬱的人,誰知性格卻出乎意料地和善。

難怪沂兒跟著他,人也變得自信開朗不少。

桑落心中感激,誠心道:“先生若喜歡,我再給先生多做些。”

“不用了,”顧斯年隨意擺手道,“姑娘家的手金貴,偶爾做一兩次就行了。”

難得的細致體貼。

卻絲毫不唐突,讓人覺得很舒服。

顧斯年出府還有其他事,也不與桑落姐弟二人多說,囑咐兩人路上小心回家,便騎馬而去。

回去的馬車上,沂兒的小嘴就沒停過。

一會兒是先生說了什麽,一會兒又道先生做了什麽,或是他與先生之間發生的趣事。總是十之八九,離不了顧先生。

桑落此時也對顧先生充滿好感和好奇。

聞言問道:“顧先生當真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樣豈不是很孤單。

聽章熙說,都尉不過是他在朝中掛的閑職,這些年他根本不曾參與朝政。

“顧先生的確是一個人。”沂兒肯定地點點頭,“顧先生有隻大貓,據說是小公主,就是他女兒小時候養的。後來小公主失蹤,顧先生便獨自帶著貓過活。”

他天真的小臉上帶出幾絲哀傷,“如今那隻貓兒也老得快不行了。方才先生出府就是尋醫師給燈籠看病。”燈籠是那隻貓兒的名字。

桑落心裏也沒來由一陣難過。

“即使那樣,你平日裏就乖一點,多陪陪顧先生。”

沂兒重重點頭,“姐姐,我都省的。”

小孩子的心思到底活潑,他很快又轉到別處,問道:“上次走時,漪姐兒說等我回來要給我一個驚喜,不知道是什麽?”

桑落想起漪姐兒最近在學繡花,荷葉恨不得繡得比人臉還大,極其抽象,她忍不住朝著弟弟微笑:“你回去就知道。”

等沂兒接過漪姐兒繡了七八天的成果——一個四處漏風的荷包,有些欲哭無淚。

漪姐兒說了,還要再給他縫個筆袋,書包,等他下次回來,一整套都要給他整齊活。

由此,沂兒小小年紀學到了一個人生哲理,那就是不要輕易對人許諾。

不然將會收獲兼具愛意與醜陋的文具大禮包。

送沂兒走的那天,桑落又做了滿滿一食盒的點心。

沒見過顧先生之前,她做點心更多是為了討好,想要沂兒的日子好過些。

見了顧先生之後,她做點心更多是想要顧先生吃的時候能開懷一些。

那個男子盡管他已經足夠灑脫,但他的眉宇間仍有抹不去的惆悵。

桑落想到那日在王府的花園深處,自己在感傷身世,他又在那裏做什麽呢?

或許是觸景生情,或許是緬懷亡妻……

還有那位小公主,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在豫章長公主遇害時失蹤,不過才三歲大些,想來也難以在世上存活。

顧先生執著地守在他們的家裏,漫長的等待,最終怕也不過是徒勞。

情深不壽,桑落不喜歡太過熱烈的感情,但卻真心感佩顧先生的品格。

……

日子幽幽又過了半月。京中早秋的天氣甚是合宜,寥廓江天,秋高氣爽。

午後閑來無事,汪思柔正與桑落講她昨日與母親參加小宴的見聞。

她如今已經十六,正是需要與京中夫人小姐們交際的年齡,章氏打定主意要讓她嫁回京城,因此常帶她出入各種宴會。

“淑慧竟也在,”汪思柔繪聲繪色道,“那些小姐們看見她,就像看見髒東西似的,臉上的嫌惡掩都掩不住,一個個離淑慧恨不得八丈遠。

真是可笑,曾幾何時,她們可都像是蒼蠅似的圍著淑慧,捧她的臭腳。”

桑落好奇:“她去做什麽?你們那不是相親宴嗎?”

昨日的宴會說白了,就是幾個家世門第相當的貴婦人組織的小型相看大會。比如淑慧縣主,根本不會在各位夫人的考慮範圍內。

汪思柔撇嘴,“誰知道她怎麽去的。昨日的小宴悶死個人,那些公子跟木頭似的,呆得不行。還好她去了,反而有熱鬧看。”

桑落正要取笑她。上次她去赴宴,嫌人家公子太輕浮話多,這回又嫌木訥。

可沒等她說話,門外孟冬忽然走進來,臉色煞白道:“姑娘、表小姐,太夫人請你們去寧壽堂。大公子他,他深受重傷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