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永恒不變的悲劇
“我給你講講我們早上複習的東西吧！”
狗蛋就取出了書，給了柳晴補早上的課，彌補自己的過失。
柳晴的藥糖，慢慢在他嘴裏融化。
這藥糖似乎有薄荷，入口清涼如水，甜蜜無比，咽下嗓子卻濃烈如火，在心中熊熊燃燒...
不知不覺中，才會慢慢嚐到一絲苦味...
而這苦味，卻慢慢蔓延，最後占據了整個味蕾，占據狗蛋的整個身心...
這苦味，是那麽刻骨銘心，**氣回腸，纏綿悱惻...
一如狗蛋和柳晴的愛情。
不經意的開始，甜蜜的燃燒，卻很快就嚐到苦味...
這刻骨銘心的苦味，讓狗蛋一輩子都難忘...因為，之前它的甜蜜，也是那麽刻骨銘心！
不過，16歲的狗蛋完全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或者說，他不願意去想，他和柳晴未來會怎麽樣...
他選擇性的忘記了一個之前他一直很重視的現實：他是一個廚師家的窮小子，而柳晴卻是縣長家的千金小姐...他們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狗蛋迷迷糊糊的接受了柳晴的愛意，徜徉在無與倫比的甜蜜，美妙，幸福裏...
偶爾想到自己和柳晴懸殊的身份地位，狗蛋也覺得自己就像外公講的那些戲文故事裏的主角...
那些戲文裏，千金小姐總是會愛上有本事的窮小子...自己現在就是戲文的窮小子。
可是，被愛情衝昏頭腦的狗蛋，忘記了那些戲文故事的結尾...
千金小姐和窮小子多半都是悲劇！
在觀眾的視角來看，千金小姐和窮小子的身份差距，根本不算什麽...
可在戲文的劇情世界裏，身份差距，卻是永遠都無法逾越的天地鴻溝！
即便過了幾千年，牛郎織女，董永七仙女，劉彥昌三聖母...還是會被無情拆散。
劇情從來不會因為時代的發展而變改...
千金小姐和窮小子，永遠都是悲劇！
一周又轉眼而過。
周六的下午，狗蛋和柳晴都有些依依不舍。
1993年還是單休日，不管上學上班每周都隻能休息一天。
可對於熱戀的少年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狗蛋柳晴就希望天天能在一起學習，說笑，嬉鬧...
狗蛋有一肚子的笑話，總能逗得柳晴咯咯笑個不停...
而狗蛋，最愛的就看柳晴開心的笑靨...
他們甚至希望時間最好停止...
不要放假，不要畢業，不要分離...
永遠都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了。
可惜，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永恒的東西...
周六放學的時候，柳晴湊過身子，對著狗蛋的耳朵低聲說道：“明天下午...你要是沒事，就到我們家來玩。”
“哦？”狗蛋一愣。
“我爸媽都不在，家裏就我和我奶奶。”柳晴又補充了一句。
“這...”
狗蛋忽然一陣慌亂，心跳加快。
他雖然和柳晴在學校無話不談，卻也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過。
柳晴邀請去她家，他爸媽又不在，豈不是要獨處...
可狗蛋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和柳晴獨處...
“我給你說我家的走法...”
柳晴完全不考慮狗蛋答不答應，拿過一張紙就給他畫去她家的路線。
“你不要從巷子裏的大門來，你從縣醫院的大門進來，走到最後麵西北角，那裏有個小門，就是我家的後門...”
柳晴給狗蛋仔細畫了路線。
“好的，我知道了。”
狗蛋點頭，卻憂心忡忡的皺起了眉頭。
明天家裏不知道有沒有給他安排活...
如果安排了活，自己恐怕又要失約了。
上次失約就讓柳晴那麽傷心，要是再失約，柳晴說不定又要誤會自己了。
看來，隻能想個辦法了...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狗蛋就見父親母親和哥哥東子，照舊在食堂裏熱火朝天的幹活。
父親已經和水利局簽了承包合同，正式承包了局裏的食堂。
合同約定，食堂連同小院裏的兩間套屋，全都承包給父親，自主經營，自負盈虧...
食堂裏的所有設備家什，桌凳餐具，全都交給父親使用，水利局財務還給父親借二十萬周轉資金，沒有利息，三年還清...
父親每年要向水利局繳納六千元的承包費，承包期限為十五年。
父親已經四十多歲，十五年差不多就六十歲了...
幾乎可以說，水利局把食堂徹底承包給父親一輩子...
父親以後要靠食堂掙自己的工資，還要自己拿錢繳納社保，直到退休...
他從此幾乎不算在體製內了，自由自在，自生自滅...
父親從來沒有想過自由自在，他最擔心的是自生自滅。
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水利局的食堂改造成飯館，開門營業。
早開一天，就能早掙一天錢！
父親整天都在念叨這句話。
於是...父親帶著母親和東子，天天都在食堂裏忙到半夜。
把單位的食堂改造成營業性的飯館，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在食堂臨街的大門最初就修好了，而且足夠闊氣，不用再裝修。
水利局的食堂最初在大院最裏麵，經曆了大集體最輝煌的十幾年，已經破舊不堪...
這幾年，幾乎沒有單身職工在食堂裏吃飯...
可水利局每年要開很多會，全縣水管處的人都要來，有時候達到幾百人規模，必須在食堂吃飯...
父親的工作安排也和食堂一樣，讓局裏領導很是鬱悶。
平常，父親無所事事，隻能在幹些打雜撈毛的事情...
可到了開會的時候，父親一個人要做幾百人的飯又忙不過來。
水利局現在開會可不像當年修水庫，人手一份清水煮菜加兩個饅頭就行...
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飛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越來越好，水利局開會，起碼得讓參會人員吃頓羊肉，不然就有人罵娘呢...
於是，就有人提議，在臨街修建一個新食堂，對外開個大門，搞一個集體經營的飯店。
由一個股長兼任飯店經理，派一個會計管賬，父親負責後廚，再招幾個家屬女工，飯店就能開起來...
平常，飯店就對外營業，利潤起碼能養活住店裏的工作人員...
遇到開會，飯店就暫停營業，一心辦會...
這就完美的解決了好多問題，還能解決幾個家屬女工就業，一舉多得...
而且，好多單位也曾經這樣幹過，有過成功的範例。
於是，水利局就拿出一大筆資金，在一牆之隔的家屬院巷口，修建了這個闊氣的食堂。
大門是高級的玻璃門，把手都是鍍鉻的，亮閃閃的十分氣派...
門倆邊的水泥石柱上貼的是最時髦的“玻璃馬賽克”，金光閃閃...
在當時的沙城縣，水利局的這個食堂，可謂最高級的飯店！
設想都是好的，可執行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受到僵化體製內各種利益的掣肘，水利局的集體飯店一拖再拖，一直都沒有開起來...
新嶄嶄的食堂，反倒成了領導們的一個心病，如鯁在喉...
現在剛好縣裏下達了各個單位都必須大力發展第三產業的任務，水利局就順勢提出把食堂承包給個人...
這樣，就不用管什麽經理，會計，家屬女工...
完全由個人自負盈虧，還能上繳承包費，還少發一個人的工資...又是一舉多得。
可是，由誰來承包食堂，又成了一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