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江北朝,七月夜裏。

這是京城今年的第一場雨,狂風卷著暴雨如無數條鞭子,可怕的雷聲似萬頭猛象襲來,整個天地都處在雨水中。

蘇皖從噩夢中驚醒,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喘不過氣來,仿佛費盡了全部的力氣雙眼才緩緩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鑲有玉仙鶴圖案的金絲木屋頂,屋內傳來陣陣沉光香的味道,另人舒氣凝神。

蘇皖心中一驚,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屋頂心裏已是一番波瀾。

她知道的,這裏是攝政王府。

是那個人的府邸,噩夢最開始的地方。

可是她怎麽會在這?她明明記得在宮裏自己一杯毒酒下肚,可如今怎麽一睜眼出現在這裏?

“小姐,你沒事吧,如今咱們已在攝政王府裏了!”紫翠忍不住擔憂。

攝政王?這個稱呼是他還沒登基時的稱謂。

自從他篡位成新帝,她隨著入宮服侍,已有三年之久。

沒想到一杯毒酒下肚,她竟然重生了,回到了十四歲初入京城時。

蘇皖突然握住了婢女紫翠的手,雙眼猩紅,滿滿的內疚和欣喜。

那年她在宮中趁著皇家野外狩獵時逃跑,可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發現,在威脅中,他一箭射過來,要不是紫翠在關鍵時刻撲在她身前擋下那一箭,那日死的就是她了。

紫翠看著異樣的小姐滿是心疼,畢竟她同小姐一起長大,知道小姐膽小的性子,如今跑到攝政王府裏,而攝政王又是出了名的活閻王,陰晴不定,稍有不順心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紫翠輕輕扶起蘇皖,蘇皖生的極美,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多情卻又不世俗,純的如忘念山上的泉水,盈盈嫵媚,身材玲瓏有致。

“小姐性子靦腆,平時又不愛交際,但奴婢知道小姐遇事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您是將軍獨女,出了事後又是太後接進京城裏的表親戚,去求太後,她老人家也不會不管你的。我們從未與攝政王有過交集,這事恐怕不妥啊!”紫翠輕歎一口氣,把手扶在蘇皖顫抖的肩膀上。

蘇皖點點頭,她自然知道今日她為何在攝政王府。

父親在邊境浴血奮戰,可沒成想受了奸人的暗算,戰死沙場,母親一時急火攻心舊病複發,沒過多久也隨父親去了,親生哥哥又遠在邊疆多年回不來,一時就剩她自己孤苦伶仃,好在她的姑姑當今的太後接她回京。

蘇皖沒想過多麽錦衣華食的日子,母親遺言萬分囑咐她隻求一生順遂,安樂於心就好。

可奈何同在京城的姨母顧姨媽,以姨母的身份把她強留在自家府內居住,不讓她回京城的將軍府裏,可又沒有多加關照這個孤身一人的侄女,而是直接把她丟到偏院不聞不問,還和其他貴族婦人嘲笑她是從邊境來的土包子。

隨後她又自作主張,幫她尋得一門親事。

親事對方是當今吏部尚書的小兒子,張世子。

張世子臭名遠揚,無惡不作,常年流返與青樓花叢中,舉止殘暴。

蘇皖知道此事後日日做噩夢,魂不守舍,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母親的親姐姐,她的親姨母,究竟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恨,竟把她於火坑裏推,一心想致她於死地。

蘇皖思來想去,不好意思麻煩把她接進京城的太後,反而想起了有滔天實力的攝政王。

遊封雖是異姓王,但出生於貴族世家,有勇有謀,十三歲就帶兵征伐鄰國,成為赫赫有名的戰神,如今江北朝能與鄰國和平共處,一半的功勞就是他的,也是從那時起,他被封為江北朝唯一一位異姓王。

從那以後江北朝攝政王,遊封的名字成為朝內上下乃至鄰國口中避而不及的活閻王。

可攝政王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幾次拜府上門都被告知王爺外出,巧的是主仆兩人上街買安神藥的時候,竟遇攝政王回府的車馬,蘇皖一時著急想攔住馬匹,馬兒一時受驚加速向蘇皖撞去,好在馬夫反應過,即時停下,而蘇皖受到驚嚇暈倒在地,等她再醒來時已在攝政王府了。

她隻想求他幫幫她,他的一句話就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可腦袋裏一想到那身襲黑蟒袍,她就忍不住發抖,那抹身影早就成她心中揮之不散的噩夢。

前世她一心與張世子解除婚約,深夜書房求見攝政王,奈何正好碰見攝政王每月十五日毒法的秘密,沒有意識的攝政王把蘇皖關在書房整整一夜。

自從那日起,京城流言四起,女子深夜留宿在外男家本就是有辱門楣的事,更何況主角是新進城的將軍獨女和號稱活閻王的攝政王。

“嘖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為了富貴做出如此狐媚的事,虧她還是將軍的女兒。”

“這不是張世子的未婚妻嗎?怎麽還上錯男人的被窩了?”

“太後心慈,沒想到人家好高騖遠,真是讓人傷心。”

她成了旁人口輕浮**的禍水。

後來太後看不下去了,開口求攝政王把他收到後院,可畢竟這是不光彩的事,並沒有給蘇皖任何名分。

蘇皖知道自己辦事不周,可當事人卻以中毒一事要挾她,說她說出去不僅會死還會牽連哥哥,伴君如伴虎,三年後攝政王篡位成功,她依舊無名無份任他肆意消遣。

他登上皇位後對她更加肆無忌憚,每每他在禦書房處理奏折都要她作陪,蘇皖強忍著昨晚一宿未睡的困意替他研墨。

可奈何還是被他發現了。

“你很困?怎麽昨晚沒睡好?嗯?”男人眼角微挑,深邃的眼眸如同獵物般盯著蘇皖,性感的尾音充滿了危險性。

“回陛下,臣妾昨晚繡袍子貪晚了些,一時沒忍住瞌睡,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臣妾這一回吧……”

“哦?難不成給朕繡袍子竟是朕的過錯了?皖皖,你說朕該怎樣讓你清醒呢?”年輕的帝王把蘇皖輕輕推倒在禦書桌上,隨刻便傾覆上來,一手輕輕揉搓著蘇皖輕柔的秀發,一手扶上她纖細的腰肢。

隨後男人又把目光移到了那塊驅熱的寒冰上。

冰寒入骨的冰塊流轉在蘇皖的大腿上,小腹上,刹那的涼意讓蘇皖不禁扶起一陣冷栗,少女的酥淚緩緩流下,怯生生地閉上眼睛。

“皖皖,涼快嗎?”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呼吸滾熱。

……

窗外細雨不斷,冷風吹得她五髒六腑都錐心般的痛。

藏在袖子裏中的粉拳緊握,她心想:上天可憐她重過一世,她斷不會再因為軟弱無知任人宰割。

上一世,她成為他的金絲雀,身處宮內,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

她既然重來一回,那有些事情她必然可以避免。

蘇皖輕輕推開門,為自己打算著。

等與張世子的婚約解除完,她就搬離京城,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一間茶鋪。

如果有幸尋得一位良人,還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小家,不論榮華與否,順心隨意就好。

蘇皖沒有多餘的停留,拽著紫翠大步往偏僻的小道走去。

蘇皖知道那條小道的盡頭是王府隱藏的側門,她不敢從正門走出,怕再次像前世一般惹人非議。

“小姐,我們不去求見攝政王嗎?”紫翠看著他們離燈火通明的燭台越來越遠,不安的拽了拽蘇皖的衣袖。

蘇皖回頭對她一笑,輕輕拍了拍紫翠的手“紫翠你說的對,攝政王與我們非親非故,不會幫咱們的,我們回家,明天進宮求見太後。”

蘇皖的聲音輕輕但十分堅定。

蘇皖在心中默念:遊封,這一輩子我與你再無瓜葛,重活一世,我會隨心而活。

漆黑雨幕下,男人望著前方往側門漸行漸遠的背影迷起了危險的雙眸,眼神中無情而冰冷,久久才把目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