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戴著麵具的人
成親就成親吧，蘇子未心一橫眼一閉，讓孟娘父親給他換上了一身紅色喜服。孟娘的魂魄高興的在屋裏來回遊**，雖然劇本裏說她死的時候二十八歲，但這會她卻高興的像個剛滿十八的少女。就為劇本犧牲一回吧，蘇子未無奈搖頭，跪在了孟娘的靈牌前。
雖然孟娘的父親看不見，但此時此刻確確實實，靈牌前其實跪著兩個人。
孟娘與蘇子未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就差喝交杯酒，兩人冥婚也就算完成了。
“此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蘇子未對她笑笑，舉杯道，“以後就有我一直陪著你了。”
孟娘也笑道：“我見過的人多了，但沒有像你這樣善良的人。你有聖賢人的品德，我不想傷你。”說罷，她手向後一甩，杯中的酒杯盡數倒了出去。
“謝謝你。”孟娘用手指輕輕撫著蘇子未放在腿上的手，“我想，或許我去投胎，才是給所有人最好的結局吧。”
蘇子未剛想說什麽，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哢，哢！那個演員怎麽回事！”
蘇子未眼前一片模糊，他拚命的晃了晃腦袋，周圍的景象又逐漸的變得清晰了。此時的夜晚一點也不漆黑，四周到處都是燈具，他還看到了搖臂和各種攝影機，以及攝像老師。
他此時不在那點著紅蠟燭的小破屋裏，而是又回到了剛才那個山頭，也就是他那唯一一場的拍攝場地。
此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演女鬼的演員拍了拍裙子站了起來，蘇子未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眾人轉身看向了導演組。
“那個臨時演員，叫什麽來著？”執行導演三兩步走過來，旁邊的燈光師小聲提醒了一句，他才想起來的叫了一聲，“哦對，蘇子未！你發什麽愣啊？一個人半夜路過樹林遇到女鬼，應該嚇都要嚇死了，不要控製你的麵部表情了，再誇張一點OK？”
“不好意思導演，”蘇子未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再來一條吧行嗎？最後一條！”
執行導演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監控屏前的總導演，見對方點了點頭，執行導演轉身道：“再來一條，記住，表情誇張一點，不要有什麽偶像包袱！你又不是偶像！”隨後轉身的時候還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是個龍套，耍什麽酷呢。”
蘇子未無奈笑了一聲，再次回到原位坐了下來。
不就是誇張嗎，誰不會呢，進戲劇學院的第一天就學了要解放天性的。畢竟這是他戲劇學院的同學王安誌給他推薦的第一部正式露臉的角色，雖然是個小網劇，露臉也隻有一幕，那也必須要把握機會啊。
畢竟在這之前，蘇子未隻當過一百五一天的群演，跟著大部隊跑來跑去。
“好，倒計時一分鍾，各單位準備！”總導演舉手示意了一下，“三、二、一——”
害怕，真正的害怕應該是什麽樣的感覺呢？這孟娘根本無法再讓他感到害怕。更多的，大概是憐憫，同情，以及一種想要擁抱住她安慰她的心情吧。看著女演員吊起威壓朝他撲來，蘇子未心中一劃而過的是孟娘死之前的場景。
被丈夫拋棄，被數人淩辱，然後拋屍。
一個對愛情滿懷期望的女人，最後卻變成了這樣。
這一刻，蘇子未感覺自己和劇中的角色共情了。他此時更多的害怕來自於原本應該溫柔可人，此時卻已經變的這樣暴戾的孟娘。
“不，不要！”見那小書生忽然兩眼發直，連滾帶爬的向後摔去，背脊裏榨出一身汗，臉上盡是惶恐不安。
女鬼朝著小書生緩緩飛了過來。
小書生腦袋往後一仰，用手遮住了隱隱有些血絲和淚花的眼睛。
“好，完美！”總導演忽然大叫了一聲，這一條不過拍了不到一分鍾，“這種感覺就對了！過！”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鼓起掌來，導演讚許道：“表情非常到位，就是要這種恐懼到悲傷的感覺！”
蘇子未謝過了工作人員和導演，到一旁卸妝去了。
在等主演補妝的時間，場記和燈光師聊了起來，燈光師問道：“哎，你說這小夥子長得眉清目秀多好看啊，那一雙桃花眼，別人整容都整不來，怎麽就沒火？”
場記說道：“是沒人挖掘啊，好像在影城裏混了一段時間了。我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吧？”
“不過他那個嗓子怎麽啞啞的，”燈光師聳聳肩，“煙嗓？”
“誰知道呢，沒看他抽過煙，估計在劇組不敢吧。不過和他那個清秀長相確實不大配哈？”場記笑道，“要真拍戲大概不能用原聲吧哈哈哈。”
亂哄哄的拍攝現場，蘇子未卸完了妝，換好了自己的衣服。他的第一個角色就這樣殺青了，想想大概隻有一分鍾左右的鏡頭而已吧，但是對於他來說已經很滿足了。不管剛才那段經曆到底是做夢，還是他真的穿到劇本裏了，他都感到很高興。能夠更深刻的理解角色，能夠和角色共情，是他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拍完了？”一個聲音把陷入回憶的蘇子未喊回了現實，他還沒回頭，一個人便拍向了他的肩頭，“他們應該還要拍兩場，收工了一塊吃宵夜去？”
蘇子未回過頭，看到伍向明朝自己擺了擺手。
伍向明是蘇子未的大學學長，廣播電視編導係的，後來也是因為家裏問題中途休學，通過王安誌跟了劇組混了兩年，在影城混了個群頭加站姐的雙修，天天不是抱著手機幫各種副導演發群演信息，就是扛著大炮跟著有偶像或者小鮮肉的劇組到處跑，一天到晚也夠他忙的。
蘇子未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扭頭看了看還在磨磨唧唧補妝的男主，最後歎氣搖搖頭：“算啦，挺晚了，等他們拍完也得兩三點了。今天辛苦你了，改天請你吃飯吧，吃什麽你定。”
“那也行，”伍向明走過來攬了攬蘇子未的肩，“下次約。今天的錢我給你轉過去了，你記得查收一下。”
“謝謝伍哥。”蘇子未笑了笑，“要是每天都有兩千塊的收入那該多好啊。”
“瞧你那點出息。”伍向明嘖了幾聲，“不過說來也奇怪，我也給你推了好幾部戲了，怎麽你試鏡都失敗了呢？”
蘇子未想了想。
伍向明曾經非常看好蘇子未，在網上發了幾張他的照片，但是被一波小轉發之後就石沉大海。畢竟現在抖音上帥哥那麽多，反而太好看沒有特色大家看過也就忘了。後來伍向明給他推了一部霸總的戲，說裏麵需要個男配可以試鏡。蘇子未去了，然而，導演說他太好看了會蓋過男主，畢竟那男主可是帶資進組的，所以試鏡失敗了。第二部戲是蘇子未自己跟王安誌求來的，是個懸疑劇，但那時候蘇子未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嗓子還在恢複期，台詞還沒說兩句就被導演給轟走了。所以蘇子未不敢再去麻煩兩個學長，隻好自己在影城默默的混著。
“大概是我演技和台詞都還差點火候吧。”蘇子未說，“伍哥放心，我會好好鍛煉恢複的。”
伍向明點了點頭：“哥看好你，你總有一天會大火的，相信哥的話。”
蘇子未朝伍向明笑了笑：“承伍哥吉言。”
夜色已濃，蘇子未和導演以及劇組人員感謝道別後，獨自來到影城外的路邊打車。此時已經快十二點了，路邊也沒什麽車，於是他在打車軟件上叫了個車。已經入冬了，蘇子未冷的拚命的搓胳膊，等了將近二十分鍾才等到緩緩來遲的網約車。
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有隨時等在路邊的保姆車，那該有多好啊。
然而這時，蘇子未又感到身後一涼。他猛然回頭，看到那個哭臉麵具的男人居然就站在他身後！
蘇子未嚇的一身的毛孔全部放大了。
“你到底是誰？”蘇子未往後退了一步，手放進口袋裏作勢要拿手機，“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然而哭臉麵具隻是雙手插兜一動不動的站在路燈下，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做的很好，蘇子未。你完成了任務。”
“什麽？”蘇子未感覺到腳有些不自覺的發抖。
“你完成了我給你的任務，我自然會讓你得到應有的獎勵。”哭臉麵具說著，打了一個響指，“你會得到你想要的。隻要你還願意做任務，我就會給你更多……更多……”
“我想要的……”蘇子未喃喃道，“我想要的，就是好好演戲。有人喜歡我，有人願意看我的戲……”
“你會得到的。”哭臉麵具說著，往後退了一步。他一步步的後退，最後消失在了沒有燈光的黑暗之中。
看著遠處漆黑的街道，蘇子未再次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