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莊周夢蝶，那段波瀾壯闊的往事（上）
“安民！又淘氣了啊，快點下來，讓族長看到，要罵死我們了。”
銀杏村祖祠門前。
碩大的銀杏樹王華蓋入雲，傲然挺立。
樹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漂亮姑娘，正沒好氣地仰頭輕喝。
“嘻嘻，姐！族長他們都去修路去啦，現在村裏又沒人，誰會發現我爬上了樹爺爺！”
樹上傳來一個男孩的嬉笑。
透過茂密的、金黃色的樹葉，露出一個俊俏的男孩笑臉。
男孩約莫十二三歲，正騎在樹上好不得意。
高聳入雲的銀杏樹王，至少有三十米高，男孩坐在頂端卻沒有絲毫害怕。
下麵站著的姐姐卻看著樹枝晃動，一陣心驚肉跳。
“李安民！你再不下來，我就告訴咱娘咱奶了啊，讓她們打你屁股！她們馬上就回村子了。”
大樹頂端的男孩似乎嚇了一跳，忙用手打個涼棚看向村外遠處。
遠處半山腰上，仍然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顯然所有人都還在勞作。
小男孩才鬆了口氣道：“李雲瑤！你再嚇唬我，我晚上還往你被窩裏放蜈蚣！”
名叫李雲瑤的女孩似乎嚇了一跳，臉色有點發白。
“你……敢！等咱爹咱爺回來了，打不死你！”
“切！他們還不知道回不回來呢，這都五六年了，我早都忘了他們長什麽模樣了。”
男孩切了一聲，一臉不屑。
豈料樹下的姐姐卻生了氣，臉色頓時黑了。
“李安民，馬上給我滾下來，立刻！現在！”
小男孩沒想到隨口一句玩笑話，居然引得姐姐真生氣了。
他慌忙一溜煙從樹上爬下，動作敏捷得像一隻猴子。
站到地上後見姐姐繃著臉，他是真有點怕了。
這幾年世道很亂，村裏人心惶惶。
父親和爺爺響應官方號召，背井離鄉去外麵參軍，一晃已經五六年了。
家裏隻有奶奶和娘陪著姐弟兩人。
可兩個女人為了一家四口的衣食用度，也總忙忙碌碌，顧不上照看這對姐弟。
從小都是姐姐李雲瑤將他帶大，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李安民見姐姐真生氣了，忙道：“姐，我……我錯了，對不起，我……”
豈料，姐姐繃著臉的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像花兒一樣美麗。
她摸著弟弟長長了的頭發。
“好了！好了！安民，姐嚇唬你呢，以後不許你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你知道嗎，前幾天外麵剛傳回信，說咱爹咱爺要回家探親了呢！”
“什麽？”
李安民聞言，激動得就要蹦起來了。
“騙你幹什麽！不光咱家，村裏好多當兵的男人都要回來。族長說了，到時候全村吃流水席，好好熱鬧熱鬧！”
男孩想著即將見到爺爺和爹爹，喜形於色。
又想到流水席上的大肘子，口水都流了下來。
“嗬嗬，走了！趕緊回家做飯，天快黑了，咱娘她們該回來了。”
李雲瑤見弟弟高興，笑著拉著他的手轉身離開。
“你呀，非騙咱娘說你肚子疼，頭疼！難受還能爬樹？咱媽還讓我也別幹活，在家看著你！咱家一下子少了兩個小工，村裏還怎麽看咱！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啊。”
路上，姐姐還是忍不住勸說弟兒不要偷懶。
李安民撅起嘴巴：“難受都不行嗎！這幾個月可累死我了，姐，你看你手上的傷到現在還沒好！我腳上的水泡疼得都走不了路，休息一天又怎麽了！”
姐姐輕歎口氣。
“哎，快結束了，誰也不能休息！馬上……算了，給你說也沒用，反正咱明天繼續幹活去，誰也不許偷懶。”
李安民不服氣道：“哼哼，怎麽給我說也沒用！我啥都知道，櫻花鬼要打過來了！咱們趕緊修通公路，才能打贏，才不用死，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李雲瑤無奈一笑：“對，你說的都對。不過，以後可不許爬樹了啊，多高啊！太危險了。”
李安民見老姐誇讚自己，越發高興。
“哈哈，姐姐，你沒爬過，不知道爬樹多好玩，你知道不，我發現樹爺爺頭上多了個鳥窩，裏麵還有一枚鳥蛋！”
“不許碰啊！鳥媽媽回來看不到鳥蛋，還不知多傷心呢。”
“我知道，姐，還有，我給你說啊，樹爺爺頭上不光有鳥蛋，還有一顆好大好大的白果，我真想摘下來給你和咱媽咱奶奶嚐嚐！”
“又說胡話！這眼看著都要冬至了，樹葉子都要掉了，怎麽可能有白果，那是七八月才有的啊，你是不是饞了？“
“哎，姐！我騙你幹啥，真的有，真的有啊！”
“我才不信……”
“騙你我是小狗！”
“那你叫啊，哈哈哈。”
“不理你了，姐……”
姐弟兩人一路打趣著，慢慢走得遠了。
誰也沒有注意，身後的銀杏樹王一陣晃動。
沈飛滿臉蒙逼，滿心震撼。
我這是……怎麽了？
怎麽一睜眼，成了一棵大樹？
欄目組呢，劉波呢，還有老族長和那幫村民呢。
那個快要死的小男孩又怎麽樣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的意識，為什麽附著在了銀杏樹王的身上。
沈飛看著遠去的姐弟倆，在震驚之下陷入思索。
“李安民，李雲瑤？”
“等等！李安民！”
沈飛渾身劇震，這不就是銀杏村老族長的名字？
他怎麽……
沈飛瞬間明白過來。
自己的意識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竟然看到了近百年前！
看到了老族長李安民還是孩提的時代。
那個時代……
沈飛轉向遠方，全明白了。
遠處半山腰上，無數人正在敲打著山石，揮舞著鋤頭。
我……我竟然看到了滇緬公路的修築現場！
轟！
來不及他多想，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山上的人們一陣歡呼，顯然又炸毀了一塊巨大的山石。
數百人一擁而上，拚了命的搬運挪動。
沈飛看得清楚，聽得明白。
那些拚命搬山抬石的人，大多數全是女人。
她們呼喊著號子，一點點將炸毀的山石扔下山澗。
轟隆隆的聲音不絕於耳，讓他這個看客無比動容。
當一幫女人拚了性命，幹著本應該男人，甚至本應該工程機械幹的活時。
沈飛作為曆史的見證者，陷入沉默。
滇緬公路，世界建築史上的奇跡。
一條完全由老弱婦孺修成的勝利之路。
曾有國外工程專家斷言，此路位於崇山峻嶺之間，就算有先進的機械設備，也需要三年才能修築而成。
可為了攆走侵略者，為了龍國勝利。
雲省出動二十萬勞工，鑄就裏裏英魂，僅用八個月就修築完成。
這如何不讓沈飛動容。
不知過了多久。
“咣！咣！咣！”
當天色變黑，有人敲響收工的銅鑼。
忙碌了一天的老人和婦女終於可以收工回家。
人們結伴慢慢走回村子，各回各家。
不一會，村裏各處亮起微弱的燈光。
緊接著，嫋嫋炊煙也陸續升起。
沈飛聞著到處飄散的柴火香和煮飯的香氣，感覺腹中饑餓，一陣苦笑。
這詭異藍冰究竟有什麽奇特之處。
怎麽自己服用之後，成了這副古怪模樣。
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恢複正常。
又過了不知多久。
當村民們吃完了晚飯，微弱的燈光也逐漸熄滅，村子陷入一陣寧靜，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大都睡去。
沈飛打算嚐試著喚醒自己，看自己是否能離開這詭異的夢境。
忽然。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村外傳來。
一人騎著駿馬，焦急地衝到宗祠麵前，敲響大門。
砰砰砰！
門開了，銀杏村現任族長看到對方後，大吃一驚，慌忙迎對方入內。
又幾分鍾後。
淒厲的銅鍾聲在村子上空響起。
整個村子的人，全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