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空棺

外婆突然的變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估摸著,可能是因為“毒山”這個地方。

毒山,顧名思義是毒蟲出沒之地。

鳳凰縣附近的大小苗寨,談起毒山,無不是“談虎色變”。

更有傳言,湘西屍王的大墓就在毒山之中。

很快,我跟外婆從黑花寨出來。

外婆說:“冬生,屍蟲出現在黑花寨附近,非常的蹊蹺。”

我問:“哪裏蹊蹺了?”

外婆說:“屍蟲一般隻出現在烏龍山,以及毒山、瓶山一帶!那羅東寶又去過毒山。”

烏龍山、毒山與瓶山是挨在一起,距離茶花峒與黑花寨,的確有很遠一段距離。

屍蟲跟隨白氏,出現在黑花寨附近。

唯一的可能,就是羅東寶從毒山弄出來的。

我說:“是不是可以說,羅東寶去毒山趕屍,自己死在了外地。可他還是回到自己家鄉。把屍蟲也一並帶了出來。”

外婆點點頭說:“沒錯,白氏就是羅東寶十幾年前去趕回來的喜神。”

我皺著眉頭。

還是不懂,外婆為何急著趕回家。

“還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外婆見我皺著眉頭,說。

我一驚:“什麽事情?”

外婆說:“當初,你阿媽從外麵回來。除了你身上有五蠱糾纏之外!在她的心髒附近,有一隻屍蟲!她跟我說,她也去過毒山。”

我整個人愣住了。

蠱蟲是相同的屍蟲。

地方都是同一個毒山。

很難不產生聯想。

我急忙問:“那害我娘的人,會不會就是這個羅東寶?”

外婆搖頭說:“目前還不能下這樣的結論!畢竟,隻有屍蟲、毒山這些間接的證據。其他人也可以去毒山,也可以養屍蟲。”

“那為什麽急著回家?”

我問。

自從出了黑花寨,外婆神情一直很緊張,完全沒有在喜神客棧的從容冷靜。

“我擔心你娘會出事!所以想早些回家查看!”外婆說。

我略顯訝異地看著外婆。

我娘死了十六年,一直睡在石棺之中,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擔心的是屍蟲蟲母!”外婆幽幽地說。

“什麽意思?”我倍感震驚。

外婆說:“屍蟲蟲母,就是這一帶屍蟲的母親!你娘生下你後就斷氣了!她體內的那一隻屍蟲沒有殺掉!屍蟲留在體內,可以培育屍體的屍氣。”

“你娘身上隻有一隻屍蟲,是絕對沒有蟲母的。那蟲母會不會,去找你娘體內的屍蟲呢?”

這番話有些繞。

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屍蟲與一般的蠱蟲不一樣,是他媽把它生出來的。

屍蟲蟲母也要找孩子的。

“白氏的體內有蟲母?”我問。

外婆擔憂地點點頭:“白氏體內的屍蟲數量有近百隻!絕對是有蟲母的。”

雖然無法證明,我娘體內的屍蟲,與白氏的屍蟲是一窩。

可是,也沒有辦法否定之間的關係。

若真是蟲母所生,羅東寶肯定會利用蟲母,對我娘不利。

這時,我有些慌了,說:“外婆,我背你跑回去!早些回去,也早些心安!”

雪後初晴,太陽光明晃晃的。

我背著外婆走了一段路,忽地覺得刺眼,更覺得腹部一股絞痛。

像是腸子要絞斷了。

更有無數根針在紮我!

鮮血一下子從口鼻流了出來。

“啊!”

我叫了一聲,整個人直接摔在地上,身子弓成一隻蝦子,抽搐了幾下,差點從山路上滾下去。

好在我摔倒之前,用力把外婆推到了一邊,地上還有厚厚的積雪,避免了外婆受傷!

外婆伸手拉住我,喊道:“冬生,你怎麽了?”

“肚子痛!有針紮我!有蟲子在咬我。”

說完這話,我便感到疼痛猶如狂風巨浪襲來,思緒變得混亂。

外婆將我嘴巴捏開,將一節桃木枝放在嘴裏,避免我咬斷舌頭。

“怎麽可能!你體內的五蠱,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發作!”

她雙目發紅,驚慌地大叫。

她又將我身上的鐵罐子取出來,打開了蓋子,臉色瞬間煞白。

我倒在地上,看不清楚罐子裏的狀況。

我心中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卻沒有辦法張口說話。

很快,我就昏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女子在喊我的名字,悲傷地說:“崽!我的心肝!娘要走了!”

我看不清那女子的樣子,隻覺得她非常親切。

不知夢魘了多久。

我驚醒過來,發現已經躺在家裏的**。

天已經黑了,四周光線黯淡。

我心裏很慌,感到無比地孤獨,大喊:“外婆!外婆……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外婆不在身邊。

劈啪劈啪!

門外火把燃燒,傳來了炸裂的聲音。

還有些嘈雜的說話聲,熱鬧得很。

我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隻見茶花峒不少寨民,就站在外麵。

不過,他們都統一站在七八米開外,不敢靠近。

大多數人盯著我,就像看著瘟神!

寒冬臘月,他們聚攏在一起,倒是罕見。

我看到人群之中的麻喜子。

他緊張地看著我,不斷地朝我搖頭。

我喊道:“喜子!你怎麽來了?”

麻喜子裝作沒有聽到,連忙看向其他地方。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說:“你個連姓都沒有的野種、蠱胎!你娘跑了!麻喜子,你個狗東西,為啥把他背回來,讓他死在外麵不好嘛!”

我定睛看去,是村長麻大牙的孫子麻莊。

他上學的時候,就和我不太對付。

麻喜子忙縮回腦袋,不敢吱聲。

“你給我閉嘴!小心我錘爛你的狗嘴!”我怒喝一聲!

這時,我發現竹樓後麵的小房間有亮光,便踉蹌地跑了過去。

透過門縫,我看到了外婆。

我本想推門進去,又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從我出生之後,外婆嚴令,不許靠近這裏。

多年以來,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外婆!你怎麽了?”

我喊了一聲,“我能進去嗎?”

外婆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應道:“是冬生啊!進來吧!”

我心砰砰地跳得厲害,這是我第一次踏入了這間小屋。

終於,可以近距離地靠近我娘。

令人失望的是,方形石棺的蓋子已經打開,裏麵卻空空如也。

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