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爭執不下
“說來聽聽。”
麻半斤瞳孔收縮,饒有興致地盯著我。
他將腰間的煙槍取下來,搓了一團煙絲,點火抽了起來。
“不要賣關子了。不處理好這件事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寨子裏的蠱蟲會死,山裏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都會來寨子裏搞破壞的。”
花嬸子也急忙說。
“下策,就是準備好祭品,祭拜老金蠶,求它消氣。”
我說。
“怎麽會是下策?以前端午采蟲之前,大家都會祭拜金蠶的,準備豬牛羊三牲的頭顱即可。”
花嬸子不解地看著我。
“這一次不一樣,三牲的腦袋還不夠,要拿我的腦袋才行。”
我笑著說。
要想讓老金蠶消氣,唯一的破解辦法,就是拿我的腦袋當祭品。
“我提醒大家一句,今時的老金蠶,和之前的不一樣了。現在它要我的腦袋。指不定哪一天,它又生氣了,你們當中誰願意出腦袋。”
我接著說。
說完這話,我的目光盯著花嬸子。
“我們又不會得罪老金蠶。”她憋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
“你能保證自己不得罪老金蠶。可你能保證它不發瘋嗎?”
我冷冷地說。
花嬸子嗆得說不出話來。
“冬生,中策是什麽?”三奶奶問。
“中策,嫁金蠶,送它走。”
我緩緩說了出來。
嫁金蠶的意思,是把金蠶“嫁出去”。
物老成精,金蠶飼養久了,養蠱人難以控製。
為了避免金蠶失控後,危及自家家人的安全,就要想辦法把金蠶送出去。
可是,送走金蠶,必須有個條件,就是帶走金蠶的人,一定要心甘情願。
否則的話,金蠶又會自己跑回來的。
這時候,便有個辦法,就是用木箱裝上金銀,荒年則是裝上糧食。
把金蠶放在箱子裏,丟在路邊。
金銀與糧食,就等於是金蠶,出嫁的嫁妝。
等到有人經過,發現箱子裏有好東西,不會仔細看,會馬上撿起箱子帶回家。
這樣,金蠶就到下一家了。
這個辦法,其實就是以鄰為壑,把災難轉給別人。
“老金蠶是我們的鎮寨之蟲。若是落到其他人手中,金蠶秘術就有可能泄露。我不同意。”
花嬸子立刻表示反對。
“沒錯,金蠶秘術何等重要,就算寨子人全死了,老金蠶也必須留在寨子裏。”
麻半斤異常堅定,直接否決這個法子。
“若是懂蠱的人撿到還好,可若是無辜之人,那是害了他人的性命。”
三奶奶搖搖頭,眼神有些失望地看著我。
“上策,殺老金蠶,一勞永逸。”經過前麵的鋪墊,我說出自己真正的打算。
七人都是瞪大眼睛,麵麵相覷,好一會都沒有人發聲。
麻半斤的煙槍,徑直冒著煙。
“殺字。萬不可用在老金蠶身上。”
麻半斤額頭上沁出汗水,緊張地說。
他又忙朝門外看去,惶恐地說:“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最後一句話,很顯然是向沒出現的老金蠶表明立場的。
花嬸子嚇得麵色慘白,拍著胸口,說:“冬生啊,你外婆活著的時候,都不敢說這樣的話。你真是少年無知無畏。”
這時,三奶奶笑了一聲,說:“難道老金蠶比當年的土匪要凶嗎?”
看著我,說:“冬生,說說你這樣做的理由?”
“我聽說黃河邊上,幹旱之年,求雨不得,就會把龍王神像,從龍王廟裏拖出來鞭打。”
“龍王受大家的香火,不保佑風調雨順,自然要挨鞭打。”
“同樣,老金蠶受我們大家的香火,不好好守寨子,盡做傷害我們的事情,就該打就該殺。”
我環視七人。
這一回,三奶奶也愣住了。
其實,在華夏民族的信仰之中。
本就有神靈不為民作主,就該踩在腳下,教訓毒打一頓。
打龍王,打土地神,經常發生。
我見大家沒有表態,繼續說:“我在山中呆了兩天。今天休息一晚,明天我去找老金蠶。它不肯認錯,那我就隻有將其誅殺。”
“冬生,你的想法太嚇人了。那黃河邊上的龍王,河神,都是假的。可是老金蠶卻是真實存在的。”
花嬸子眼珠一轉,回過神來,直接站了起來,大聲叫道。
麻半斤也說:“我問你一句,老金蠶若是死了。沒有新的金蠶。咱們寨子,就少了坐鎮的蠱蟲,這是很難想象的。茶花峒上百年,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麻家的另外四位蠱婆,都覺得我想法匪夷所思,同樣表達了擔憂。
“誰說龍王、河神是假的。退一步說,就算隻有老金蠶真實存在。它也是人養出來,就不能在我們頭上作威。”
我反駁花嬸子。
“老金蠶若死。茶女還在世間。金蠶秘術是不會失傳的。到時候,可以養一隻新的。”
我又反駁麻半斤。
可惜,他們依舊搖頭。
三奶奶嘴唇翕動了幾下,沒有表態。
雙方激烈爭執。
天轉眼就黑了下來。
“冬生啊,你年少不怕事,是沒領略到老金蠶的厲害,趕緊把那可怕的念頭趕走。先醫好我們的蠱蟲。到時候請老金蠶消氣。”
花嬸子說。
“你們把蠱蟲帶回去吧。等到老金蠶斃命,你們的蠱蟲自然會康複的。蠱蟲沒有你們想象中脆弱。它們和人一樣,多數病痛是可以自愈的。”
我端起茶杯,示意眾人可以離開了。
“禍事了。要禍事了啊。”
花嬸子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與我目光對上之後,立刻變弱了一些。
“我覺得冬生說得有道理,老金蠶無德,就該換上新的。”
三奶奶經過漫長的思索,開口說話。
花嬸子與麻半斤都站了起來,其餘四位麻姓蠱婆,也跟著站起來。
他們拎著自己的籃子,大步走出去。
“你明天要對付老金蠶。那我們明天,就酬神祭祀。你走向毀滅,是你咎由自取。”
花嬸子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說。
她嘴角微微翹起,多了一絲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