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最是會唱戲
“啊,大嫂,你,你要將嫵姐兒接回去?”楊氏滿臉的震驚,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楊氏這麽一問,陳氏覺得窘迫極了。
原本她與謝崢計劃著用過午飯後由他向老夫人開這個口,哪曾想剛用完飯,二叔便拉著他去了書房,她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自己開口了。
“這些年嫵姐兒多虧了弟妹費心勞神照顧,如今既然世子和我都回來了,那斷沒有再讓弟妹麻煩的理由了。”陳氏垂著頭小聲斟酌著道。
這些年每次隻要一想到嫵姐兒,她這心裏總是歉疚難受得緊。
尤其是每次回來,嫵姐兒總是用那種疏離又陌生的眼光看著自己,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扯碎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她自然迫切的想要將嫵姐兒帶在身邊,好好補償這些年自己對她的虧欠。
“怎麽會了?嫵姐兒最是乖巧不過了,這些年從沒讓我煩心憂慮過半點,而且,我從來也沒有嫌嫵姐兒麻煩。”
楊氏滿是不舍的朝謝嫵看了過去,卻見她垂眸安靜的站在一旁,纖長的睫毛在她眼簾處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讓她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大嫂,其實汀蘭院與翠竹院離的也不遠,嫵姐兒要回去也是很方便的。”楊氏喃喃的又道。
“不是,弟妹,嫵姐兒她終究是我的女兒……”陳氏有些急眼了。
“原來,你還知道嫵姐兒是你的女兒啊!”這時,老夫人斜睨了陳氏一眼冷不丁的開口道。
陳氏頓時仿佛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雙手死死的扯著帕子,眼眶一下便紅了,“母,母親……”
老夫人冷哼一聲,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將目光投向了謝嫵,“嫵姐兒,你自己怎麽說?”
老夫人這話一落音,屋裏數道目光齊刷刷的便都落到了謝嫵身上。
尤其是陳氏,她看向謝嫵的目光裏不僅帶了幾分愧疚更帶著幾分懇求。
可謝嫵像是沒看到陳氏的目光似的,她將臉轉向楊氏,滿臉殷切的看著她道,“二嬸,我聽您的。”
其實,無論她怎麽選,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父親既然回來了,那斷沒有再將她留在楊氏那裏的理由。
否則,京城裏隻怕又要多一件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楊氏心裏也清楚,剛剛之所以推三阻四不肯應下來,不過是習慣性的在她麵前作戲想要攏住她,好讓自己為她所用罷了。
前世的謝嫵也確是個好哄騙的,老夫人一說讓她選,她立刻便扯住楊氏的袖子斬釘截鐵的要跟著她一起住。
不過很顯然,她的話並沒有什麽用,第二天一早,她還是被送回了翠竹院。
倒是讓楊氏逮著這個機會在她麵前好好演了一出惡母奪女,嬸母委屈求全的戲來。
從那以後,她對陳氏就越發厭惡了。
至於現在,她倒是想看看,沒有她的配合,楊氏這出戲又該如何演下去?
楊氏顯然也沒有想到謝嫵會將‘球’踢到自己懷裏。
“弟妹。”一旁恍過神來的陳氏連忙眼巴巴的朝楊氏望了過去。
“二嬸。”謝嫵也不甘似弱的又扯了扯楊氏的袖角。
母女二人就這樣將楊氏架了起來,楊氏一時間竟有些懵了,好在很快她就回過神來。
“母親,我知道既然大嫂回來了,嫵姐兒便再沒有住在我院裏的理由了,我也沒想過要霸著嫵姐兒不放,隻是我嫵姐兒在我膝下養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是拿她當親閨對待的,大嫂一說要將嫵姐兒接走,我這心裏……”楊氏看著老夫人,眼眶也紅了起來。
這些年她養著謝嫵,對她比對媛姐兒還上心不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利用她來離間大房麽?
所以,她巴不得將謝嫵送到翠竹院去,又怎麽可能會拒絕陳氏。
可現在她若開口讓謝嫵跟陳氏回去,依謝嫵的性子,指不定以為是自己不要她,那豈不是要與她生出嫌隙來?
“行了,就這麽個院子,又不是見不著,就讓嫵姐兒搬回翠竹院吧。”最後還是老夫人一錘定音的發了話。
楊氏麵上一陣不舍,但最終卻像是拗不過老夫人似的,隻得垂首應了下來。
“多謝母親。”倒是陳氏一掃剛剛的局促和難堪,高高興興的給老夫人行了個禮。
楊氏滿麵歉意的將謝嫵的手拉了過來,“阿嫵,其實你回到你母親身邊也好。這幾年,二嬸忙著候府瑣事,總有疏忽顧不到你讓你受委屈的時候,如今你母親回來了,她定會好好護著你,斷不會像二嬸這樣……”楊氏說著說著淚珠子便滾了下來,她忙鬆開抓著謝嫵的手,黯然的背過了臉去。
比起戲台上的戲子,其實這些深宅後院中的婦人更會演戲。
就像現在這樣,楊氏這一番話說下來,陳氏心裏對她的愧疚豈不又深了幾分。
好在楊氏的戲前世謝嫵已經看多了,所以這會她隻是垂著頭沒有哼聲。
“弟妹你放心,我一定會好生照看嫵姐兒的,斷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陳氏當著眾人的麵信誓旦旦的向楊氏保證道。
低著頭的謝嫵嘴角微不可覺的勾了一下。
她是恨楊氏利用挑撥她對付大房,可若陳氏不曾將她扔在候府,丟給楊氏照料,楊氏又如何能挑撥利用她?
幼年時她也曾無數次殷切的期盼過她會接她去寧夏團圓,可等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好在,她早已不在是那個要糖得不到而徹底不再吃糖的謝嫵了 時間早已將她對陳氏期盼抹平。即便她知道陳氏心裏有她這個女兒,也相信她時常惦記掛念自己,可最終,她還是及不過她的丈夫和兒子。
她不是她心底最重要的那一個人。
她很早以前就接受了這一點。
謝嫵的事既然定了下來,老夫人也不耐煩再看見陳氏這張臉,於是便揮手讓她們全出去了。
看著老夫人沉沉的吐了一口氣,朱嬤嬤忙笑著走到她跟前蹲坐下去替她捏起腿來,“老夫人這是乏了麽?要不要奴婢扶您去**躺一躺。”
老夫人側眸睨了朱嬤嬤一眼,冷哼道,“你到是個心寬。”
朱嬤嬤一笑,“奴婢這心寬不都是隨了老夫人您嗎?您不是常跟奴婢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呀管好自個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你這是在替她說話嗎?”老夫人眉心微微一擰,麵上稍有些不悅。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陳氏仍舊是插進她心口的一根怎麽拔也拔不出來的刺。
若是當年她肯老老實實呆在候府裏學規矩也就算了,可她偏是個連女兒都可以狠心丟下的貨色,以至於那一年候府幾乎淪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這些年,整個候府循規蹈矩事事低調,好不容易讓這件事從眾人眼中淡忘了。
可現下,這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又回來了。
一想到這裏,老夫人隻覺得心口抽抽的直痛。
“奴婢哪裏是替世子妃說話,奴婢是心疼老夫人,怕您隻是嘴上說的厲害,一扭頭又盡心竭力的去指點世子妃。”朱嬤嬤笑著接口道。
“你倒是會說,隻不過就算我肯教她,她也未必肯聽。”老夫人聲音雖然還有些冷厲,但臉上卻已然緩和了許多。
哪怕她再厭惡陳氏,但隻要她還是候府的世子妃,那自己便不能讓她丟了候府的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