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罪有應得

再醒來時,已是在一間茅屋裏,我看著周圍的環境,不禁有些苦笑,沒想到陰間這麽窮,這屋裏家徒四壁,什麽都沒有。我想站起身來,卻發現周身疼痛不已,動都不能動,肚子還是高高的隆起。不禁低聲輕歎了一聲,心裏奇怪,人死了還會知道痛嗎?

門外衝進了一個人,居然是秦明月,她一見到我,大喜道:“征兒,快來,影兒醒了!”言語間滿是興高采烈。

我心裏一愣,征兒?難道柳征也來了嗎?秦明月怎麽也會在這裏,難道她也遇險了嗎?

隻見一個黑影轉眼的功夫便從門個竄了進來,一把便將我抱在懷裏,喜道:“影兒,你可算是醒了!這一睡都快睡了一個月,可把我擔心死了。”他如墨的黑眸裏滿是喜悅,隱隱能看到淚光。

我一愣,柳征的身體是熱的,我終是知道了,我沒有死,是被他們救了,一想起娘親,眼淚又止不住掉了下來。才發現一些人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來,徒留思念,徒留痛苦。隻怕是以為我是因為柳征將我抱痛了而哭。

柳征見我呆愣及淚流滿麵的樣子,幫我擦去眼裏的淚水,他眼神裏滿是擔心道:“影兒,你怎麽呢?是不是我把你弄痛了?”寵愛疼惜溢滿了他的整個眼眶,神情裏滿是焦急還有自責。

我搖了搖頭,問道:“這是哪裏?你們怎麽在這裏?”我明明記得那日戰馭風的劍就要刺入我的身體了。

柳征道:“這是雲都城外的一片林子裏,那日你受傷之後,娘親便將你帶到這裏來了。”原來是離我那日發生事情的地方很近。

在他們的敘述中我終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那日我與娘親從山洞裏出來時候,燃放了那個煙花。柳征與韓寂都看到了,便趕了過來。當時秦明月在附近的山頭采藥,見到那個煙花也好生好奇,也趕了過來。

待看到是我時,她心裏大驚,她到達時,戰馭風的劍離我隻有一寸了。她從戰馭風的劍下將我救了我過來,一搭我的脈搏卻已經十分虛弱。本來以她的輕功要將我帶走也並不是難事,心裏卻恨戰馭風將我傷的那麽嚴重,也恨那個暴君的無道。我被摛的事情她也早就耳聞,便對戰馭風施了毒藥。

在說到這一段時她淡笑道:“我已經多年沒有用毒了,沒想到還是寶刀未老,那個狗皇帝與那些侍衛不消片刻全部倒在了地上。若不是看在你傷重需要急治的份上,老娘定要好生折磨那個畜生,敢欺負我的兒媳婦,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她在說這話時,怒火還沒有消,說到最後,又有些咬牙切齒。我不禁感到好笑,我這個婆婆的脾氣還不小。心裏卻也感到溫暖無比,娘親雖然去了,卻還是有人為我心疼為我擔憂。

待到柳征與韓寂趕到時,秦明月已將我救走,韓寂一見戰馭風躺在地上發抖的樣子,玩心大起,心裏又恨,便命屬下把那他帶回了風雨樓,說是要“好生”侍候他。

柳征自找到我之後便片刻不離的守在我的身邊。

我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到淩國了,西楚那邊怎麽辦?我在皇宮裏,曾見過你要休我另娶的紙條又是怎麽回事?”

柳征將我圈在懷裏道:“你走了約半個月,我便將國事交給了靖峰在處理,帶了單遙及二十個暗衛便過來了。你這個笨丫頭,怎麽能那麽衝動了,你要是出了事情我該怎麽辦?那日我接到韓寂的飛鴿傳書說你有生孕了,那個笨蛋居然還讓你去皇宮裏救嶽母大人,我一見到他,便將他狠狠的打了一頓。我過來之後,又聽聞你被戰馭風抓了起來,便一直在想盡辦法救你。可是皇宮裏守衛森嚴,要救你又談何容易,我們剛把救你的辦法想好之後,你倒自己跑了出來。”

柳征不在西楚的皇宮,那休我另娶的詣書則必不是他寫的了。

聽柳征講完,我心裏不禁不片暗然,我從西楚跑到淩國,費盡了心力隻是為了救娘親,可是卻在最後關頭出了事情。心裏說不清是悔還是恨,隻想把戰馭風千刀萬剮。十幾年來對所有事情的恨意都沒有這一件來的強烈,風雲龍雖然無理霸道,但一直以來並未真正的傷害到我,戰馭風卻讓我失去了我的至親之人。

淚水又流了下來,柳征緊緊的圈著我道:“影兒,我知道嶽母的事情讓你十分難過,待你身子好些時,我再帶你去看她。你現在不能太過憂傷了,你要是傷心,寶寶在你的肚子裏會跟著你一起傷心。”

我心裏一震,是啊,我怎麽能如此的自私了,娘親當時舍命救我,是為了護我與寶寶的安全,我又豈能不顧寶寶的健康。努力扯了扯嘴角,朝柳征淡淡的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隻是心痛難當,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想起柳征,自我離開西楚皇宮後,隻怕他的心裏也是一刻不得安寧。他的臉是那麽的憔悴,看我的微微的心疼,我又怎能再自私,再讓一個愛我的人為我傷心,為我擔憂。

柳征如墨的眼裏滿是擔憂,我隻覺得心神俱是疲憊,摸了摸高高凸出的肚子,如果我在這裏呆了一個來月,算算寶寶也快六個月了,我得保持好的心情。眼睛微微一閉,便躺在柳征的懷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在說話,仔細一聽,卻是韓寂與柳征。

韓寂道:“戰承風已經攻下雲都,我把戰馭交給了他,他們兩兄弟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

隻聽得柳征歎道:“本來我想一刀殺了戰馭風,是他讓影兒受了那麽多的苦。殺死了嶽母,害的我差點失去寶寶。可是轉念一想,我現在也不能離開影兒身邊半步。像戰馭風那種人落在戰承風的手裏,隻怕是生不如死,這樣處置他也許是最好的辦法。”

韓寂問道:“淩國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西楚?”

柳征答道:“影兒現在身體極是虛弱,經不起折騰,娘說了,寶寶若是再有顛簸的話,隻怕母子都有危險。等影兒生完寶寶,把身子養好了再回吧!”

韓寂歎了口氣道:“都怪我不好,沒有幫你照顧好蘇四小姐,還好她沒有大事,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沒臉見你了。”

柳征淡淡的道:“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這一段時間裏你隨時注意戰承風的動向,不要讓他知道我還在淩國,我不希望影兒再有什麽危險。”

韓寂語氣轉為堅定道:“這件事情你就放心好了,我會把你的行蹤掩藏好的。”

我心裏微微的歎了口氣,也真是難為柳征了,為了我他終是以身涉險了。仔細算算他到淩國也有兩個來月了。也不知道柳靖峰將西楚管成什麽樣子,江山與我他終是選擇了我。

心裏微微有些甜,卻又有些苦,寶寶在肚子裏動了一下,我隻覺得一陣幸福劃過我的心尖。一個生命在肚子裏孕育出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這一段時間柳征時刻陪在我的身邊,常講一些故事給我聽,我才發現原來冷漠的柳征口才是那麽的好,一件簡單的事情,他都能繪聲繪色的講出來,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他講的多半是笑話,看得出來,他在努力逗我開心,我心裏暖意溶溶,漸漸的娘親過世對我的傷害也慢慢的淡了許多。

在精神好一點的時候,柳征便扶著我在屋前屋後走走。此時正值隆冬,屋外一片冰天雪地,隻是淩國的冬天比起西楚來要好的多,遠沒有那麽刺骨的寒冷。

每每站不到一刻鍾,柳征便將我扶進了屋子,說是外麵太冷,要小心風寒。我知道他是擔心我的寒毒發作,便也由得他。

屋內暖意溶溶,與屋外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柳征此時的模樣沒有半點君王的模樣,砍柴,生火,所有能做的事情他都做。

秦明月常笑嘻嘻的望著我們,有時候會略帶醋意的道:“征兒,你何時能對你的娘親好一點啊,你的媳婦是寶,娘就成草了!”

我也忍不住輕笑出聲道:“征哥,快去給娘捶捶背,要不然娘親又要說我霸著你不放了。”

柳征有些無奈的道:“娘,你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你都知道影兒身子虛弱,需要好生照料,還和她搶。”說是這樣說,卻也去幫她捶背。

我與秦明月相對一笑,秦明月喜滋滋的道:“娘把你生下來,還從來沒有受到這種禮遇,這還是搭了兒媳婦的福。”她在說這句話時,我隻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還需要哄。她的眉眼間全是笑意,幸福全寫在臉上。

我這才驚覺,隻怕她真的還從未享受過柳征這樣的溫情。

柳征一聽,便知道上當了,他卻也隻是淡淡的笑一笑,把我們看了看,然後淡淡的道:“真是拿你們兩個女人沒辦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我看著屋子裏一副幸福的情景,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久,待到寶寶生下來後,回到西楚後又是一大堆的事情會堆積而來。隻是這樣的幸福有這一刻,我享用就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珍惜眼前最是重要。

柳征這個時候對我來講,隻是丈夫,不再是一國之君。他隻是在做著一個普通男人應該是做的事情,卻是疼我到了極致,不讓我碰到一滴冷水,原本揮灑天下的一雙手,卻變成了洗手做羹湯的一雙手。幫我洗臉,幫我洗腳。時常拉著我的手說東說西,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話居然如此之多,他原來如此囉嗦。

柳征這個時候對秦明月來講,隻怕更像是自己的兒子,這十幾年來,他們住在一起,心卻是隔的那麽的遠。自誤會解除之後,也沒有在一起長住過,這次卻因為我,兩人朝夕相處,母子之情是深了許多。

柳征把他所有的架子全部放下,不是皇帝,不是世子。沒有國家的包袱,隻有百姓的負擔,他隻是一個讓家幸福的普通男人。

我的肚子一天天長大,這中間韓寂隔三差五便往小屋裏跑,常送一個日常生品及雲都裏才能買到的一些糕點食品。

有一次他來的時候,我笑著問他:“你不是個生意人嗎?柳征給你多少錢了,讓你這麽盡心盡力?這些物事隻怕還值不少銀子,還勞煩風雨樓的樓主親自送來。”

韓寂冷哼一聲道:“以後我再跟他慢慢算。”慢慢算?他想怎麽算?難道還想柳征給他銀子?其實這一段日子,我算是看出來了,韓寂也就一張嘴巴極為惹人厭,心卻是極好的,對朋友那自也不消多說。

柳征剛好掀起門簾,問道:“算什麽?”他的這句話問的真是時候。

韓寂啞然失聲,我不由得吃吃笑了起來。看著韓寂那副模子,實在是有趣至極。

一見我笑,柳征也笑了,拍了拍韓寂的肩膀道:“兄弟,你有空就常來吧,影兒已經很久都沒有笑的這麽開心了!”

我微微一愣,我有很久沒笑了嗎?真的嗎?仔細想想,好像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開始大笑過了。看到柳征釋然的眼睛,知道這段時間是讓他擔心了壞了。我便再給了柳征一個燦爛的笑容。

韓寂歎了口氣道:“遇著你們這一對夫妻,我注定是要做賠本的生意,真的是交友不慎啊!”他雖然在叫苦歎息,可是卻還是難掩眼中的那一抹開心。他是愛錢,卻也更愛道義。嘴裏天天說銀子銀子什麽的,卻一直為百姓的福址而擔心,問他原因,他一定會說百姓好了,我才有錢賺。

柳征白了他一眼道:“你從我這裏賺走的銀子不說一千萬兩,九百九十萬兩是逃不過了,真不知道你要那麽多的錢做什麽?”

沒想到韓寂在柳征那裏賺了那麽多錢,心可真是黑。我不禁微微一怔,這個韓寂還真是個財迷啊!

韓寂盯著柳征道:“我是在想,淩國要是混不下去了,便去西楚混,到時候再給你交點稅啊過路費啊什麽的,難道不好嗎?”

我心裏暗笑,你就來吧,到時候把你賺的銀子全部吐出來!

柳征哈哈大笑道:“歡迎之至,不過現在戰承風即位,淩國不是會一派好氣象嗎?你擔心那麽多做什麽?”

韓寂歎了口氣道:“戰承風即位之前,人稱賢王,即是讚他賢明。現在才知道那也不過是假像罷了,這些年來他的性情早已大變。現在百姓們的苛捐雜稅與戰馭風時相比是少了些,可是他一即位便將朝中的大臣除去大半,用上他的人。這本與無可厚非,可是他忠奸不分,一些忠臣因為直諫被他斬了不少,奸臣倒因為諂媚奉程得到高官厚碌。再則他與戰馭風本是親生兄弟,我當時把戰馭風交給他,也算是要好好整治那個暴君,沒料到他做的也太過了。他將戰馭風淩遲了三千六百刀,再將他的首級掛在雲都西門任其腐爛。如此手段,真讓人毛骨悚然啊!”

柳征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他的手段,確實太過狠毒,不過戰馭也是罪有應得。若不是他,影兒也不會吃那麽多的苦。”

我聽到韓寂的話語,心裏覺得甚是解恨,他終有他應得的下場了。可是承風的手段也實在是太過了,不管如何,他們都還是同胞兄弟,想起在祁山時承風狠戾的表情,心裏也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他的恨是那麽的強烈,那麽的刻骨。

可是不管如何,娘親的二姐的仇終是報了,不知為何,心裏並沒有太多高興的心情。或許對我而言,我永遠都學不會對人做那樣殘忍的事情。

韓寂接著又道:“所以你們在這裏要萬分小心,不要隨意的走出這片林子,需要什麽跟我講一聲,每隔幾天我便會過來一趟。若是被戰承風發現了,隻怕又是一危險的事情。”

心裏微微有些感動,韓寂還真是一個可交的人。

秦明月每天都會替我把把脈,告訴我也要適量的下地動動,再過一個來月孩子便要出世了。

我的女紅是做的一蹋糊塗,她也比我好不到哪去,當韓寂把針線及衣料拿過來的時候,我們相視一笑。韓寂看我們的這副模樣,嘴裏念念叨叨道:“還真的被挽晴說中了。”

說罷,便將那些衣料又全抱走了。過了幾天將已經做好的小孩子衣裳拿了過來,道:“你還真不像女人,你看看人家挽晴,這些衣服做的多漂亮。”

聽他講完,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全是挽晴做的,心裏微微感動,隻得韓寂的話語裏有絲絲不快,又想起在那人小院裏挽晴總是說他的事情。便笑道:“既然挽晴姑娘那麽好,你不如把她娶回家!”

韓寂有臉微微的紅了紅道:“你別這裏調侃我了,也不說說你一點做娘的樣子都沒有!”

臉會紅,便是有戲了,我笑道:“我沒有做娘的樣子,那就是挽晴有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生一個啊?”一席話把他說的麵紅耳赤。

他恨恨的道:“以後再不給你們送東西來!”

可是還沒過幾天,人卻又來了。柳征拍著他的肩膀道:“挽晴是個不錯的姑娘,可別錯過了。”

簡單的一句話,把韓寂梗的不行,卻又不能拿他怎麽樣。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柳征也這麽會捉弄人。

這段時間,他常牽著我的手道:“影兒,你說孩子生下來會你我還是像你?”

我看了他一眼,道:“生女孩得像我,像我漂亮,生男孩就像你吧,要有男子漢的氣概,但是不要像你那麽冷,性格最好像我一點。”

柳征聽我這樣講完,咧開嘴大大的對我笑了笑道:“我覺得像我們各像一半多好,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他的話語裏滿是為人父的驕傲與幸福。

我微微一怔,便又窩進了他的懷裏。他的懷抱永遠都是那麽的溫暖而又令人安心。

寶寶每日在肚子裏折騰的厲害,擾得我時常無法安睡,柳征便徹夜陪在我的身側,時常把腦袋湊過去聽寶寶的動靜。他的整張臉都揚溢著幸福的微笑,這個時候,他的冷漠是一點都沒有了,隻是一個普通的幸福男人。

這日秦明月把了把我的脈道:“影兒,這幾日你可要好生注意了,若有哪裏不舒服,便告訴我們,隻怕這幾天就要生了。”

寶寶快要生了嗎?應該是吧,我這幾日明顯的感覺他比以往更加不安份了。心裏也愈加甜蜜了起來,真的很期待寶寶的出生。

現在已是初春,屋外是一片嫩綠的葉子,鳥兒在樹林中歡歌,我坐在院子裏看著柳征在劈柴火,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卻又覺得一切是那麽的會舒心與甜蜜。秦明月一早便上山采藥去了,她說沒料到這個山上草藥的品種那麽多,每日都滿載而歸。

突然林中的飛鳥全部驚起,隱隱聽得馬蹄之聲。柳征的臉色變了變,忙將我扶進了屋子。我見他麵色凝重,便問道:“怎麽呢?”

柳征輕道:“這片林子鮮有人至,更別說是能驚起飛鳥的大隊人馬了。若我估算沒算的話,隻怕是皇家的春日狩獵。”

他的話音一落,我也有些緊張了,現在的承風沒有子祠,也沒設王,若是皇家的話隻怕會是他。若是他的話,他認識我與柳征,又怎會輕易放過。

柳征帶來的暗衛因木屋居住不便,隻住了極少數在附近,多半在雲都城裏。正在此時,我隻覺得肚子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前幾日雖也有痛過,但是卻沒有這次來的這麽強烈,柳征見我麵色發白,大驚道:“影兒你怎麽呢?”

我低低的道:“征哥,隻怕是快生了,快把娘找回來。”應該是產前的陣痛,不消片刻,我已經滿身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