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地下皇帝

一夜過後,經事後統計,這一晚上大約死了有九千多人,也分不出其中哪個是兵哪個是匪,便隻將其中的老弱婦孺分揀出來進行安葬,其餘的則全都砍了腦袋經炮製用石灰醃了,裝了滿滿一艘大船送去京師邀功去了。

安葬那些老弱婦孺的時候,三位半相倒是哭得很傷心,看上去撕心裂肺一般,好似這裏頭埋的有他們的子女親人一般,各自親手寫下的祭文也是壯懷激烈,筆觸龍飛鳳舞。

反正讓劉大炮這種並不怎麽懂文學和書法的人看,還以為這祭文不輸祭侄文稿呢。

然而另一邊的江水之上,堆成了小山一般的無頭屍體則統統在扒光了衣服之後順著淮河扔江裏喂魚了。

好在古揚州是出海口,屍體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入海,倒也不用擔心汙染水質引發瘟疫之類的問題。

至於那些被痛苦祭祀的,和那些被砍了腦袋扔江裏喂魚的,有沒有親朋關係,亦或會不會有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老公,那就沒人去管去問了。

然而今日的悲傷或許屬於揚州城的所有人,尤其是作為本地父母官的楊知府這下十之八九真的要枷車入京了,但卻唯獨不屬於義子門和劉大炮。

至少其他人都覺得劉大炮現在肯定是已經美屁了。

且不說他魚躍龍門,突然就從一介白身搖身一變的混了個正五品的官當。

整個和字門經此一遭,除了李嘉源、冷佬等少數幾個主動投靠了劉大炮並在昨晚奮力爭先安良除暴的幾個堂主之外。

整個和字門的上上下下的其他中高層領導及整個元老院都被扣上了反賊的帽子,抓到之後審都不用審直接可以殺無赦的那種,通緝令在全國範圍內發放。

這輩子這些人也別想重新出現在揚州的市麵上了。

換言之和字門現在基本就是半解散的一個狀態,許多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沒了根基的小弟則隻能是紛紛改換門庭,冷佬和李嘉源等堂主則是直接過檔到了他的義字門旗下,搞得他的義字門又膨脹了好大一圈,總人數達到了三萬多。

東西兩市,聯通揚州城一百零八個坊的保護費肯定是都交到他這來了,整個碼頭生意現在基本也都是他,這也算是變相的搞成了壟斷,當天杜孟東就找他來商量漲價的事兒了。

船費、腳夫費、用車費,按照杜孟東的說法至少要上漲三成,甚至是五成,從此以後碼頭上凡是敢不經過他們就私下接活給客商出苦力的,第一次發現打一頓,第二次發現腿打折,要是還有第三次直接捅死沉江。

還有什麽修船的費用,中介的費用,等等亂七八糟的一切用人工的地方都要漲,甚至工廠區的工人們也紛紛加入幫會了,整得跟工會似的。

許多和字門的產業,尤其是劉大炮的義字門很少涉足的青樓、妓館業務,一股腦的也都跑到他的名下來了,雖然還有一個黑產沒收和拍賣的流程,但其實全揚州的人都知道這個流程走與不走沒有意義。

即便是某個權貴想買個青樓過來自己經營,但現在整個揚州城除了義字門之外都沒人敢給你看場子,而想要義字門來給你看場子,兩個字,加錢。

更邪門的是,因為和字門沒了,揚州城內搞私鹽的幾個堂主都成了他的手下,這揚州本地的私鹽市場居然還統購統銷了。

幾天之後江寧、甚至壽州一代的私鹽販子都找過來給他送禮來了,兩淮地區的十大鹽梟中,四個揚州城內的,都是劉大炮的人,六個揚州城外的,都是好朋友。

劉大炮突然發現自己現在連淮河一代的私鹽都可以進行一定的壟斷了。

再加上他跟揚州的幾大鹽商關係也比較好,每年下鹽的時候多少用於官賣,多少用於走私,這一筆私鹽大家如何瓜分,他完全可以組個酒局讓大家一塊坐下商量了。

隻要專門留出來一部分利潤分給專門負責追討私鹽的稽私營,這事兒就能做,反正緝私那邊早就被腐化得差不多了,過江龍拍著胸脯保證,他可以和緝私那邊談,保證讓整個緝私隊都為他義字門所用。

甚至幹脆就讓負責緝私的將士們加入義字門。

看上去,這勢力是膨脹的還不到一倍,但因此而多出來的利潤,卻是一下子增加了接近五倍都不止。

到此為止他其實基本可以算是已經一統江湖了,照鏡子的時候都恨不得自己叫自己一句教父。

更狠的是,他這個教父還是黑白通吃的,白的方麵,不止是他自己鳥槍換了炮了,整個不良人隊伍擴編到了幾乎兩千人,都加入了義字門,再加上他為了收保護費而專門成立的城管大隊,雖無不良人之名也有不良人之實,他手底下還有帶著編製的三千人巡防營正在組建,再加上他捉錢人的這個職位本身就管著整個揚州府衙門上上下下胥吏的獎金和辦公經費。

什麽叫地頭蛇啊!

雖然明麵上他的社會地位依然很低,在權貴的眼裏可能仍然隻是個混混,頂多是混上了一身官皮的混混,但是大言不慚的說一句,這揚州城到底亂不亂,他劉大炮說了算,一點毛病也沒有啊!

就是他想要金盆洗手的難度,更高了啊!

況且此事就算是在外人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壞處,比如,江南東路節度使蘇寧銜這次丟人丟得就有點大了。

天策府鬧事,朝廷問責的時候板子其實是先要打在他這個節度使身上的,史平所部全軍覆沒的叛亂,卻被自己這個混混三下五除二的給平了,這又是不是在打他的臉呢?

自己的這一支巡防營又到底歸不歸他節製,他又會不會找自己的茬?

本質上,自己這個說不上來到底是文臣還是武將的官,就是這些文官集團們紮在蘇寧銜胸口的一根刺,這裏麵涉及到的利益之爭和政治因素老複雜了,而事情到了這個級別這個層麵,自己就算是勢力膨脹之後再膨脹,棋子的本質卻依然沒變。

固然,自己和慕容家是交好的,但是慕容延釗畢竟是個死人,慕容老太太畢竟是個女流之輩,所謂的老領導,在切身的利益麵前,這份麵子到底能有多大?

這就不好說了。

而除此之外,這下他與天策府還成了實質上的合作關係,成了共謀,鬼知道這該死的默契是哪來的,但想來此事就算是各取了所需,但天策府幫了自己這麽大的忙,他們不可能會不想著從自己這把賬再收回去。

有心想找邱炎的神秘師父約出來聊一聊吧,又害怕此事成為自己的把柄,將來東窗事發,自己解釋不清楚,但是不聊吧,他這心裏卻又始終懸著放不下來,生怕他們什麽時候再不經自己同意和自己默契一把,搞出真正的大事來。

權力膨脹了,但是肩上的擔子也重了,所麵臨的場麵,好像也更複雜了。

一時,劉大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開心多一點,還是鬧心更多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