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有眼

卻說孟義和阿香根據卷宗的指引偷偷地摸到了孟忠的家,發現家裏的門已經從外麵上了鎖,孟義讓阿香回去,阿香卻不肯,非說多個人多個幫手,萬一打起來,他們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二打一未必就會輸,但留下小孩一個人肯定是白給。

孟義拗不過他,也隻得由著她了,兩個人看四下無人,孟義膽子大,趴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又撿了幾塊碎石扔進了院子,驚喜地道:“他們家居然沒養狗。”

幹脆撿了磚頭墊腳,與阿香從後門翻牆跳進了孟忠的家中。

阿香起初還不肯,但見孟義已經翻過去了,又說有熊爺罩著,隻要他們不偷東西黑白兩道肯定都能平趟無事,阿香這才因實在放心不下,居然也跟著這孟義放肆了一把。

一落下,就聽孟義嘀咕道:“看來,這孟忠可能還真的是這次事情的罪魁禍首。”

“嗯?這是何以見得?”

“院子沒養狗,八成是租來的,這麽大的院子孟忠一個人住,這地段,租金應該不低,他上個月的時候還是我們家一個普通的小夥計,我們家散了,他應該身無分文才對,現在他能租這麽大的院子住,十之八九是跟了哪個老板,做了什麽壞事了,這就有可能是替人做事,去鄉下請了人。”

“那怎麽就見得一定是做壞事?”

“正當的營生,能在一個月之內就賺這麽多的錢麽?自古富貴險中求,這孟義幫人家老板做的一定是一件極有風險的事,這就對上了。”

說話間,孟義卻是突然聽到從裏屋傳出了動靜,嚇得兩人連忙躲避。

好一會兒,見也沒人從裏屋出來,忍不住麵麵相覷。

“屋裏居然有人?會是孟義的女人或者夥伴麽?”

“不應該啊,屋裏有人的話,怎麽會從外麵鎖門呢?”

“我去看看。”

說著,孟義小心翼翼地蹲著,貼身來到了牆角,順著窗戶底部的縫隙從外往裏一探,卻是立即就呆住了,整個人仿佛傻掉了一般,又猶如變成了一個渾身僵硬的木頭人。

“怎麽了小孟,屋裏到底有沒有人?”

說著,阿香也忍不住偷偷地順窗戶縫看去,就見那臥室的**,居然用鐵鏈綁著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哎呀,這是……”

“娘……”

“什麽?”

“娘啊!”

孟義連忙推門進去,一把摟住了孟夫人,哭得好不淒慘。

而門外的阿香也是徹底的呆了,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孟忠,本是孟家收養來的?

他還說他對孟氏夫婦敬若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人簡直就是畜生啊!

隻可惜,孟夫人已經徹徹底底的瘋了,壓根就已經不認識孟義了。

而孟夫人雖然身上還穿著衣服,但裙子下麵卻沒穿褻褲,大體也想象得到這一個月來她在孟忠手上的遭遇。

一時間,孟義的眼睛都已經充血了。

“天哪,這,這也太……小孟,咱們報官,不,咱們去找熊爺去吧,不管這孟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相信熊爺一定會替咱們主持公道的。”

孟義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而鬆開了死死攥著的拳頭,先是查看了一下孟夫人脖子上的鎖鏈,見這鐵鏈居然是直接釘在房梁上的,沒有鑰匙,自己現在根本就打不開。

卻是出乎阿香預料的,居然冷靜了下來。

“不急著去找熊爺,我愈發的感覺到,這孟忠,就是熊爺要找的人,仇當然要報,但不急於這一時,香姐,咱們先藏起來,等孟忠,我要查清楚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報告給熊爺。”

“啊?”

阿香都懵了。

事實上她一個外人,這會兒都忍不住想要弄死孟忠了,可孟義作為當事人,居然冷靜下來了?居然還要藏起來去找那孟忠的背後之人?

有那麽一瞬間,阿香突然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曾真的認識孟義這個小弟。

他真的是十三歲麽?

四下掃了一眼,見這小屋中實在也沒什麽能藏人的地方,幹脆鑽進了這張拔步床的床底下,阿香見狀,無奈地也隻得陪著孟義鑽了進去。

拔步床與後世的現代床畢竟不太一樣,床底的空間相對要小得多,而且還堆放了一點孟忠的行禮,阿香和孟義隻得緊緊地貼在一起藏著。

倒也沒心思琢磨尷尬不尷尬的問題,主要是阿香確實一直拿這孟義當小孩子,嗯……事實上也確實是小孩子,身體還處於發育和沒發育的模棱兩可之間。

甚至於相比於這些,阿香反倒是更擔心孟義的心裏問題,他隱隱有所察覺,這孟義的心裏上,似乎……不太健康。

這份冷靜,實在是不像一個少年該有的樣子,那眼神裏透出來的光絕不是憤怒,而是……陰狠。

絕不屬於孩子的陰狠。

兩個人就這麽等啊,等,一直等了接近半個時辰,孟忠才終於很明顯的帶著幾分醉意回家了,顯然,在外邊喝的這是有點多了。

嘴裏還念叨著:“娘啊,我回來了,你看我對你多好,還給你買了吃的,看,燒雞,娘你快吃吧。”

說著,將食物放在了孟夫人的眼前,自己則爬上了床掀開了孟夫人的裙子,貪婪地近距離深吸了一大口,感受孟夫人身上的味道。

阿香則沒心思對上麵的動靜感到羞恥和憤怒,而是扭過頭去,緊張地看著孟義,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孟義的手,生怕這孟義忍耐不住衝出去殺人。

殺人,可是犯法的。

周朝作為一個剛剛走過天下大亂的,新生不久,甚至現在南方地區還造反不斷的新生王朝,律法是極其嚴苛的,近乎於依法治國,即便是義而殺人,判起來也是很麻煩的。

然而出乎阿香意料的是,孟義臉上的神情居然格外的平靜,甚至看不出一丁點的波瀾。

直到**的聲音已經愈發的不可描述,進入到了小說不可以描寫的場景,孟義的麵色居然仍然冷靜不變,隻是抓著阿香的手變得更緊,更用力了一些,甚至把阿香都抓得有些痛了。

“娘,你知道麽,我馬上,就要出人頭地,飛黃騰達了,龍爺答應了我,隻要我能殺了那個女人,他就正式對外承認我的門生身份,還答應給一間賭場給我看場。”

“隻要我殺了那個女人,為龍爺解了後顧之憂,以後,我也能做咱們揚州城道上的大哥之一了,到時候,我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龍爺?

這孟忠的上頭,居然是個叫龍爺的人?

孟忠聞言,原本平靜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卻是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大約三四分鍾之後,完事兒的孟忠提上了褲子,又抱著孟夫人溫存了一會兒,做好了心裏建設,這才找出一把二尺長的長刀,出門,辦事去了。

孟義見狀,連忙翻身出來,道:“跟上,跟著他。”

“喂,你,你不先找人來救你娘麽?”

“娘已經被這畜生囚禁一個月了,不差這一會兒。”

………………

另一邊,回到了自己府上的劉大炮打從麵筋店回來,就搬了一把躺椅,一直坐在院子裏閉目養神曬太陽,即便是吃飯,也是讓喜兒端到院子裏來吃的。

往常,這劉大炮倒是也挺願意在院子裏待著的,但一般不是品茗,就是看書,卻是從沒像今天一樣,就是閉著眼睛躺著,什麽也沒幹,卻也不是在睡覺。

都已經躺了一下午了。

“老爺,天色已經有點暗了,再過一會兒,蚊蟲就都該出來了,要不咱們回屋歇息去?”

劉大炮眼睛都沒睜,揮了揮手道:“點幾個蚊香驅一驅也就是了。”

“這……那好吧,我去拿香爐。”

說罷,喜兒進屋一邊拿香爐,一邊還嘀咕著:“老爺今天可真奇怪。”

突然,一陣妖風憑空而起,直吹得喜兒裙擺紛飛,驚慌得連忙用手去壓,卻見那剛剛還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劉大炮猛地就竄了起來。

興奮地大喊大叫:“起風了,起風了!終於起風了!!”

喜兒連忙跑了回來:“老爺,您,您這是怎麽了?快,起風了,一會兒肯定又要下雨,快把衣服和老爺曬的書全都收起來。”

“對,起風了,就要下雨了,喜兒,老天爺就要開眼了。”

“哈?老爺,你在說什麽?”

劉大炮卻不理他,而是風風火火地喊道:“快,大力啊,大力,快派人去通知老三,起風了,可以放風箏了!”

喜兒看的一頭霧水,風箏?什麽風箏,老爺喜歡風箏的麽?

劉大炮笑了笑沒說話,卻是賣了個關子道:“等著看好戲就是了,不出意外的話,揚州城,是要變天了。”

再另一邊,隨著這股妖風一起,那個宛如要一直跪死在這朱雀大街上的女人卻是突然站了起來,那一雙仿佛早已死掉的眼睛中,又重新綻放出了光芒。

呆呆地望向天空,呢喃道:“起風了,要變天了。”

而後,卻是掏出了一大把錢,雇傭了幾個腳夫,幫她抬著兩具棺材,一路從朱雀大街,跟著她一路離開了。

大街上的百姓見狀紛紛感到好奇,心想著,這女人不是說要跪死在這大街之上的麽?怎麽起身了?這是不打算告了,打算放棄了?

這個時候放棄,都沒有直接抹脖子來得痛快。

大部分人,對此這女人都是敬而遠之的,但是也總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卻是忍不住好奇,尾隨著女人想看看他這是打算去哪。

結果,這女人從朱雀大街一路走到黃府的時候,身後已經跟滿了好大的一群人。

就見那女人站在黃府的門口大喊:“黃誌!你出來啊!你有膽量跟我對峙麽?!”

哦~,原來是找殺人凶手對峙來了。

哎~,這女人可真可憐啊,怕是這精神已經崩潰,離瘋已經不遠了吧?

黃府的門房見狀,幹脆就將門扉緊緊地關上。

而這女子也真是豪橫,卻見他打開了自己的棺材,居然從裏麵掏出了一把大斧子,掄圓了就往那黃府的大門上砍!

一邊砍還一邊罵:“你們黃家都是一群鼠輩!我詛咒你們,子孫後代,男子代代為奴,女子世世作娼!你們生兒子沒有屁眼,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黃誌,你開門啊!你有膽子開門啊!你出來跟我對峙啊!”

眾路人見狀無不是心中歎息:可憐的女娃娃啊,這都給逼成什麽樣了啊。

而這般打砸叫罵的行為,也終於惹怒了黃家,再不出來他們的大門都要被劈開了,就見那黃誌氣衝衝地帶著家丁出來,二話不說狠狠地一腳就踹在了女人的胸口,將她給踹得飛了出去。

“你這個瘋女人,在我們家門口胡鬧什麽?!”

轟隆隆~,適時的,天邊閃過了一陣悶雷。

女人見狀,卻是癲狂地大笑了出來。

而後站起身來,對這這黃誌就又是一頓臭罵,且罵得極為難聽。

她,就是來求死的。

那黃家少爺黃誌見狀,臉色陰沉且難看地先是向著四周拱了拱手,高聲道:“各位街坊鄰居,父老鄉親,你們都看見了,還請到時候給我黃某人作證,是這個女人,先砸我黃府大門,後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辱罵於我,是她,先來惹我的,給我打!”

女人尤自叫罵不休,甚至手中的斧子還毫無章法的揮舞了起來,儼然一副要與黃誌同歸於盡的模樣,駭得那黃誌身旁的家丁一時間還真有點被鎮住了,忍不住齊刷刷地後退了一步。

口中還繼續挑釁道“黃誌,你有本事殺死我啊,你有本事把我也給殺了啊!”

“瘋了,這女人瘋了,殺死她!給我弄死她,出了事兒我扛著!”

然而他這麽一說,身後的家丁還不等有所動作,一直躲藏於人群之後的孟忠卻是先著急了。

本來,他是打算跟著這女人慢慢再找機會殺人的。

可眼看著這女人不知發什麽瘋,居然跑黃府找死來了,他要是再不動手,這女人可就真死了。

雖然他也是來殺人的,可誰知道這女人若是這麽死了,龍爺他到底認不認呢?

卻是幹脆一咬牙,於這大庭廣眾之下越眾而出,走到了女人的麵前,女人一見是他,忍不住楞個神的時候,卻是噗呲一聲感覺胸口一涼,那孟忠已經將二尺長的大刀狠狠地捅進了她的胸口。

女人在驚愕之後,卻是突然釋然一笑,嘴上還嘀咕了一句:“都一樣。”

“什麽?”

卻見女子突然放聲狂笑,指著天,用盡了渾身上下最後僅剩下的一點力氣,嘶啞地用他那宛如杜鵑啼血的嗓子,高呼道:“我死以後,四月飛雪,洗我冤屈,四月飛雪,洗我冤屈!四月飛雪,洗我冤屈!!”

噗呲,孟忠把刀子拔出來又一口氣捅了她十八刀,撇嘴道:“神經病啊。”

女人渾身軟綿地癱坐在血泊之中,嘴角卻是喊著一絲笑意,依然用很輕的聲音堅持地呢喃道:“四月,飄雪,洗我,冤屈……”

神經病。

孟忠任務完成,扔下刀子轉身就走。

卻是突兀的腳踝一痛,整個人一個狗啃屎就摔了下去。

一回頭。

“孟義?”

卻原來是這孟義身材太矮,剛才這孟忠又是第一次殺人,難免緊張,以至於這孟義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都沒注意到,一個不留神,就讓這孟義用一把菜刀,將他右腿的退筋給砍斷了。

“別來無恙啊,孟忠,我,可想死你了。”

說罷,卻是手起刀落,又奔著這孟忠的左腿砍來。

很明顯,這孟義並不是想殺人。

“有病啊你!”

孟忠畢竟剛剛殺了人,還是大庭廣眾在眾目睽睽之下,正著急趕緊逃掉,也顧不上和孟義撕扯,縮腿躲開孟義的這一刀,順勢狠狠地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而後,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拖著一條斷腿,就要繼續跑。

“孟忠你不要跑。”

追上去就要繼續砍他。

孟忠回頭:“你個小兔崽子……”

沒等他說完,就感覺太陽穴處咣的一下,挨了一計重擊,都沒等他看清又是誰在打他,就眼前忽得一黑,重重的又跌道在了地上。

出手之人,正是阿香。

而孟義趁此良機,又衝了上來,雙手握著菜刀狠狠一刀砍斷了孟忠的左腳。

至此,孟忠雙腳全廢。

狼狽不已的在地上一邊亂叫一邊翻滾,好像個離了水的泥鰍。

而門口,呆呆的看著這一係列變故的黃誌人也有點傻了。

這……什麽情況啊!

這人誰啊,為什麽要代我殺人?

這一個女人和小孩又是誰啊,又為啥非要衝上來砍這人的腳?

突兀的,黃誌感到鼻子尖一涼。

下雨了?

忍不住伸手去摸,卻是突然愣住了。

抬頭望天,臉上突兀的,露出了驚駭,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不是雨水,而是雪。

四月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