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傳的針法

天才剛剛亮,衛平就到了地裏。

莊稼馬上就要熟了,衛平掰開麥穗,打算看看裏麵的麥粒長得怎麽樣了,衛父從地的那一頭過來了。

衛平兩口子雖然分出去了,但這地卻是挨著的。衛平幹活的時候總能看見衛父的身影。

“爹,你也來了。”衛平自打分家後,再見到他爹,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倒是衛父,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嗯了一聲便道:“今年的莊稼長勢不錯,總算老天爺賞臉。”說完看了眼衛平,“既然分了家,麥收的時候誰幹誰的,省得你媳婦說三道四。”

衛平忙道:“爹,這三畝地你一個人可幹不過來。”

“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衛父淡淡道,“今年麥收的時候,老二會回來的。”

衛平道:“二弟不是在酒樓嗎,麥收的時候也是酒樓生意忙的時候。”

衛父道:“老二已經不在酒樓幹了。他得了書院夫子的賞識,很快就要到書院念書去了。聽說書院有一個月的田假,到時我們爺倆一起幹,怎麽也能幹完。”

衛平道:“這束脩要很大一筆錢吧!”

幸好他們分出去了,要不然鄒氏聽說了那還了得。

衛父看了兒子一眼,輕描淡寫道:“如果家裏付得起束脩,老二早就到書院去了,哪還用得著今日。是書院的夫子免去了老二的束脩,老二這才辭了酒樓的活計。”

衛平的臉色有些僵硬:“這束脩還能免啊?”

衛父哼了一聲道:“天下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以後老二有了出息,我看你這個哥哥有沒有臉去求他,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

衛平在聽說了衛宴去書院的事後,確實有些後悔了。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從小就比旁人聰明,學什麽東西都很快。

原來是家裏沒錢供不起他讀書,如今他進了書院,日後肯定是能中秀才的。

衛平越想越後悔,都怪鄒氏沉不住氣,連這麽幾天都等不得。若是知道衛宴能進書院,他是死都不肯分家的。

日頭還不到中午,鄒氏就見衛平從地裏回來了。

“今兒怎麽回來得這麽早?”鄒氏還沒做午飯,正在老宅的院子裏補衣裳。

衛平一肚子悶氣沒地方撒,沒好氣道:“我願意幾時回來就幾時回來。”

“你吃火藥了,這麽大脾氣?”鄒氏沒當回事,繼續縫補手裏的衣裳。

衛平道:“我去哪裏吃火藥,我連後悔藥都買不著。”

鄒氏納悶道:“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衛平道:“今天爹跟我說,老二去書院讀書了。”

“這個我聽弟妹說了,幸好我們分出去了,不然還得累死累活給你兄弟掙束脩。”鄒氏不在意道。

衛平道:“你知道什麽,老二去書院是免了束脩的。”

“你說什麽?”鄒氏一不小心,拇指被針紮了一下,但她顧不上冒出來的血珠,不相信地問道:“書院還能免束脩嗎?”

“怎麽不能?”衛平悶悶道。

“我怎麽覺得這事不像是真的呢!”鄒氏皺眉道。

“天底下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衛平用衛父的話頂了鄒氏一句,“快去做飯吧,我餓了。”

鄒氏嘟囔著做飯的時候,沈秀正在裏長家。

翠妮想要在衣裳上繡幾枝紅梅花,至於花樣,就像沈秀給她大嫂繡的那樣就行。

她不懂配色,也不懂構圖,隻覺得大嫂衣裳上的紅梅花特別好看。

沈秀按著她的建議,隻花了半天時間就給她在衣裳上繡好了紅梅花。這些紅梅花繡得比先前的更為精致,梅花栩栩如生,枝幹遒勁有力。

翠妮摸著這繡花,愛不釋手:“這紅梅花可真漂亮。”

沈秀笑了笑道:“還有更漂亮的呢!我打算在第二件衣裳上繡一叢蕙蘭,再配上桂花,保佑你過門以後生個貴子。”

裏長娘子給的工錢雖少,可翠妮嫁的卻是衙役的兒子。衙役在城裏雖不算中等人家,可接觸的人多。沈秀打算好好給翠妮做這三件衣裳,說不定這三件衣裳還能給她招攬幾個客人。

眼看就要到晌午了,裏長娘子有心要留沈秀在家裏吃飯的,不過被她婉拒了。

“大娘,我先回去了,等我下午再來。”

連著幾天,沈秀天天到裏長家給翠妮繡衣裳,中午還抽空繡帕子。

等她給翠妮繡好那三件衣裳,那方繡著玉蘭海棠的帕子也差不多繡好了。

裏長娘子數出兩百六十個銅錢,然後推到沈秀麵前,“你數數看。”

沈秀卻是數都沒數,就攏到了荷包裏,笑著說道:“大娘的為人我還不相信嗎,肯定不會少給我。”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裏長娘子笑道,“有空你多來家裏坐坐,翠妮馬上就要出閣了,以後你們再想見麵就難了。”

這麽幾天相處下來,裏長娘子也差不多了解了沈秀的為人,是個明事理的人,不僅繡活了的,還會說話,翠妮要是能有她一半能幹就好了。

沈秀道:“隻要大娘不嫌我煩,有空我一定多來。”

她從裏長家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縣城。

繡莊的劉掌櫃說話還是那麽和氣,“小娘子來了,這次是來買東西還是賣繡品?”

沈秀取出那方繡好的帕子,“請掌櫃的過目。”

帕子不大,有兩個成人男子的手掌大小,周邊用特殊的針法細細縫了一圈,既結實又好看。

再看中間的玉蘭海棠圖案,配色雅致,構圖得當,淺黃色的玉蘭花中穿插著幾朵粉色的海棠花,豐富而又靈動。

但更讓劉掌櫃驚奇的是這帕子的繡工,以他的眼力隻能看出這帕子用了至少三種針法,最後繡出來的玉蘭和海棠針腳細密均勻,幾乎和他們繡莊最好的繡娘不相上下。

“小娘子這繡技還真是不錯。”劉掌櫃含著笑道:“以後小娘子有繡品隻管送到我們這裏來。”

沈秀試探地問道:“那這帕子?”

劉掌櫃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兩銀子如何?”

沈秀覺得這價格有點低,便拿起帕子道:“掌櫃的您看,這帕子是用的上好的緞子,光這緞子就得值兩百文錢吧!”

劉掌櫃用手指輕輕摸了摸這帕子,點點頭:“還真是上好的緞子。那就一兩二錢銀子。再多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沈秀隻好道:“那好吧,一兩二錢就一兩二錢。”

劉掌櫃從櫃子裏取出銀子,一邊稱重一邊道:“小娘子有時間,不妨再多繡些這樣的帕子,我都按著今天的價格給你。”

沈秀應了一聲,還沒說話,外麵又來了一個客人。

這客人做客商打扮,一臉的風塵仆仆,先對著劉掌櫃拱拱手便問道:“我有件要緊的荷包壞了,不知道貴店能不能幫我修補一下?”

劉掌櫃道:“那要看客官您要補的東西是什麽了?”

客商從懷裏小心地掏出一個荷包,隻見這荷包巴掌大小,深藍色的緞地上繡著福字和祥雲圖案,針腳看上去整齊又均勻。

隻是這荷包已經有些年歲,邊緣部分有些破損,下麵的祥雲圖案更是已經開線。

劉掌櫃看了一眼就為難道:“這荷包太舊了,估計修補不了。而且這上麵的針法也不是普通的針法。”

客商聞言就有些失望,摸著荷包道:“這荷包是我那過世的發妻親手繡的,據說用的是她家傳的針法。我問了很多家繡莊,幾乎沒有繡娘認出這是什麽針法。”

“這位大哥,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作為一個喜歡並擅長刺繡的人,沈秀一聽到家傳的針法就忍不住開口了。

客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劉掌櫃在旁道:“這位小娘子粗通繡技,客官不妨讓她看一下。”

客商看了看劉掌櫃,又看了看沈秀,最後還是把荷包遞了過來,“那你小心一些,別弄壞了。”

沈秀便動作很輕地將這荷包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果然如這客商所說,這針法確實有別於她見過的任何一種針法。

“怎麽樣?”客商看她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

沈秀沉吟道:“這荷包太舊了,就像劉掌櫃說的,已經很難修補了。”

客商還沒露出失落的表情,沈秀就又道:“不過這荷包雖然不能再修補了,但我能比著它做個一模一樣的。”

“一模一樣的?”客商問道:“你真能做得出來?”

沈秀點點頭:“隻要你把這荷包交給我,兩天以後我保準能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還你。”

這荷包用的針法有點接近於虛實針,但又比虛實針複雜得多,沈秀完全被這針法勾起了興趣,如果能弄明白這荷包所用的針法,那她就能多學會一種針法。

客商卻是在猶豫,“你不會要把這舊荷包拆了吧!”

沈秀道:“不把這舊荷包拆了,我就做不出來新的。不過我可以原封不動地縫好它。”

客商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這荷包交給了她,“如果你能做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荷包,那我就付你五兩銀子。不過你千萬記得,不要把這舊荷包弄壞。否則我一分銀子也不會給你。”

“我知道了。”沈秀伸手剛要接過這荷包,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慢著,這荷包不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