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衛宴回來了

鄒氏在屋子裏躺了一天,出來的時候蓬頭垢麵,低聲道:“娘,你喊我做什麽?”

“你還有臉問?”楊氏目中噴火,“大丫好好的一個孩子,你為什麽要賣她?”

鄒氏低頭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娘家給我捎信,說是我娘病倒在床,需要二兩銀子買藥。我想來想去,家裏肯定是沒有這筆閑錢的,所以就打算把大丫賣了。”

大丫在旁瑟瑟發抖,怎麽也沒想到自家親娘要把她賣了。

她哆嗦著身體,正難過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攬住了自己,一看卻是二嬸。

“二嬸,我不想被賣。”

沈秀輕聲道:“放心吧,我們不會把你賣給譚婆子的。”

楊氏眼見孫女這個樣子,心疼的同時也越來越生氣,“你別扯你娘的謊,你娘病了,自有你兄弟掏錢,沒有叫你這個出嫁的女兒墊錢的道理。我看你是無事找事。”

“娘要是不信,我也無法。反正我娘是病了,我就要這二兩銀子給她看病。”鄒氏鐵了心地胡攪蠻纏,“大丫,你給我過來!”

楊氏怒喝道:“老大,你就這麽看著你媳婦胡鬧?”

衛平畏畏縮縮地走過來,“媳婦,算了。”

“什麽算了?”鄒氏不敢對婆婆高聲說話,對著衛平就沒這個顧忌了,高聲道:“我賣自家閨女怎麽了,礙著誰了,誰讓這個家裏沒有我們大房的立足之地,連二兩銀子我們都不配有。”

衛父本來自鄒氏出來以後都沒開口說話,如今聽見鄒氏這麽說,忽然開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個家是委屈你了?”

鄒氏知道自家公公看著不言不語,其實也是個利害人,氣焰低了一些,“我沒委屈,我就是想不明白娘為什麽老向著二弟。別家兄弟娶了親都分出去另過,而我們到現在卻還得供老二讀書。”

“看來你賣女兒是假,想分家是真。”衛父看了這麽半天,也看明白了,他沉著臉看向譚婆子,“你先回去吧!”

譚婆子無端卷進了這場家庭紛爭,知道自己是被鄒氏當猴耍了,忍不住白了鄒氏一眼,才離開了衛家。

譚婆子這一走,楊氏正要說話,衛父已製止了她,“老婆子,你讓我說。”

他是一家之主,楊氏便聽他的住了口。

“老大,你什麽意思?”衛父轉向兒子,慢慢問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衛平還是畏畏縮縮的那個樣子,“我是不想分的,可她……”

一句話還沒說完,衛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本來是想等家裏好過一些,再說分家這事的。既然你們現在這麽想分家,那就分吧!”

楊氏忍不住道:“老頭子,這家不能分。”

“你別護著他們了,他們哪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衛父歎氣道,“明日我就請幾個長輩和裏長過來,把這家分了。”說完就走了。

衛平許是覺得過意不去,也跟了上去。

鄒氏以為衛父口中的他們是指老二兩口子,還給了沈秀一個不屑的眼神。

沈秀當即道:“娘,這家可以分,但大丫不能再跟著大嫂了。”

鄒氏馬上就炸了:“憑什麽我的閨女不能跟著我過。”

“就憑你剛才想要賣掉大丫。”沈秀一字一句道,“日後你分了出去,要是再起這個念頭怎麽辦。娘,我們得防著大嫂。”

楊氏看著鄒氏道:“老二家的這話沒錯,既然你們想分家,那就把大丫留下來。”

“不行。”鄒氏還指著大丫幹活呢,哪會把她留下來,“沒了大丫,誰給我看孩子。”

楊氏冷笑道:“你不行也得行,要不然這家別分了。”

鄒氏一噎,但很快道:“大丫跟著你們也不是不可以,我聽譚婆子說,大丫這樣的女孩至少能賣二兩銀子。隻要你們給我出二兩銀子,我就讓大丫跟著你們。”

楊氏還在猶豫當中,沈秀已咬牙道:“好,這筆銀子我出。”

“老二家的。”楊氏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這二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沈秀道:“娘放心,我既然說出口,就有辦法弄到這筆銀子。”

鄒氏道:“那你什麽時候給銀子?”竟真是一副賣女兒的架勢。

沈秀道:“你怎麽也要容我幾天,二兩銀子並不是小數目。”

這倒是,鄒氏也不怕沈秀跑掉,便哼了聲走了。

第二天沈秀去裏長家學做染料時,翠妮便偷偷問道:“我聽說你大嫂鬧著要分家。”

沈秀淡淡笑道:“今天一大早把你爹請去就是為了這事。我來的時候,已經分完了。”

這家分的很簡單。家裏一共隻有五畝地,幾間房子。在裏長和幾個長輩主持下,衛平分到了兩畝地和村西頭的一個老宅。

分完家以後,鄒氏和衛平就帶著栓子去了老宅那邊,大丫則留了下來。

鄒氏一走,家裏立時清靜很多。沈秀覺得分家也不算是壞事,起碼以後再也不用聽鄒氏的酸言酸語了。

裏長娘子把做染料的茜草拿過來,“你嫂子是隻顧著眼下,等將來衛宴有了出息,隻怕有她後悔的時候。”

沈秀笑了笑沒說話,後麵便光顧著看裏長娘子怎麽熬煮染料了。

裏長娘子也沒藏私,她染料的手藝是祖祖代代傳下來的,普通的茜草經過她的手既能染出鮮豔的大紅色,也能染出淺紅色和橙色。

比如想要染出鮮豔的紅色,需要用白醋煮開,然後再發酵三五天。

而其他染料的製作也都需要幾天時間,不是一天就能製成的。

沈秀臨走時,裏長娘子送了她一些半成品,讓她三天後再來,那時再教她怎麽染繡線。

楊氏看著沈秀拿回來的染料倒是沒說什麽,老大兩口子一走,她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也沒工夫理會沈秀做什麽了。

沈秀知道楊氏心情低落,等吃過午飯,便把大丫叫過來道,“我要去一趟山裏,奶奶要是問起,你就告訴她。要是她沒問,就算了。”

大丫懂事的點點頭:“二嬸,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沈秀道:“天黑前肯定是能回來的。”

有了上一次進山的經驗,沈秀熟門熟路就到了青寧山的內圍。

她本來就有進山的打算,畢竟光靠繡荷包和手帕,想要攢到買布料和給鄒氏的銀子,怎麽也要到半個月以後了。

可進山的話,如果運氣好,能找到些珍貴的藥材,那就一下子解決了銀子的問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沒有多久,衛宴就回來了。

楊氏看見兒子回來,本來是很高興的,可轉念想到兒子不會突然回來,難道是分家的事傳到了他的耳邊。

“老二,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衛宴正在洗臉,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娘,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原來兒子還不知道,楊氏有些後悔,可是說都說了,這事也不能一直瞞著兒子,便把擦臉的棉巾遞給兒子,“今天你大哥和大嫂搬出去住了。”

楊氏沒說分家二字,可是搬出去就等同於分家了。

衛宴抿唇道:“是大嫂提出來的嗎?”

楊氏嗯了一聲,“要是沒有你大嫂,依著你大哥的性子,是怎麽也不會想到分家的。”

老大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兒子,楊氏自然是要替大兒子說兩句好話的。

衛宴沒說話,慢慢擦完了臉,“娘,這次我回來,其實是有事要跟你和爹商量的。”

“什麽事?”楊氏聽衛宴說有事商議,立馬就讓大丫去地裏把衛父叫回來。

衛宴道:“娘,別麻煩大丫了。等爹回來再說吧!”

楊氏卻有些等不及:“到底是什麽事啊?”

衛宴含笑道:“是好事。文華書院的李夫子看中了我寫的一篇文章,打算引薦我到書院讀書。”

“這可是好事啊!”楊氏原來因為分家而有些低落的心情一掃而空,“我得告訴你爹去。”

“娘,你聽我把話說完。”衛宴從容不迫地繼續道,“李夫子知道我的家境,打算跟山長提一提,免去我的束脩。”

楊氏果然大喜過望,“哎呀,你這孩子,怎麽不一次把話說完,非得一句句說。”

明明是他娘性子太急,沒等自己說完就說要叫衛父回來。

但衛宴隻微微一笑:“娘你在家歇著吧,我去叫爹回來。我好長時間沒見爹了,正好跟他好好聊聊。”

衛宴走後,楊氏有些坐不住,便帶上大丫到村裏的屠戶那去買肉。

傍晚,衛父和衛宴一起回來,便聞到了一股紅燒肉的香味。

衛父一高興,便讓楊氏取出原來剩下的半壇酒,他要好好喝幾杯。

那壇酒還是衝喜的時候買回來的,楊氏取酒的時候這才想到沈秀,之前光顧著高興,忘了老二家的了。

“這老二家的怎麽還不回來?”楊氏嘟囔著倒了一壺酒。

“奶奶,二嬸去山裏了。”大丫還記著沈秀的話,聽楊氏提起二嬸,便說出了這句話。

楊氏抬頭看看天色,“她去山裏做什麽,這天都快黑了,她怎麽還不回來?”

等衛父喝完一壺酒,天色完全黑下來以後,衛宴也覺出不對來,“娘,沈秀去哪了?”怎麽到現在都不回家。

楊氏道:“聽大丫說,是去山裏了。”說完又有點忐忑不安,“這麽晚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麽事吧?”

衛宴道:“娘,你和大丫在家裏等著。我和爹去山裏看看,如果我們半個時辰沒有回來,你就叫上村裏人去找我們。”

楊氏連連點頭,“好,娘知道了,你們上山的時候也千萬小心。”

衛宴和衛父一人準備了一隻火把,正要摸黑去山上找沈秀,院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撞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