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李蓉兒的報複

李謙忽地被拖住腳,耳邊回**著李蓉兒那肝腸寸斷的哭求聲。

“三郎,奴家什麽都不要,隻求為你生下這個孩子,奴家知足了,奴家不求名分……”

李謙方才的柔情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低下頭,將李蓉兒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眼神烏沉沉地盯著地麵。

“蓉兒,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

“你向來聽話懂事。

“孩子還會有的。

“隻是眼下,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李蓉兒含著淚搖頭。

“三郎,不要……不要打掉我們的孩子,他是你的第一個孩子啊!”

她攀著他的褲腿踉蹌起身,動作慌亂地抓住他的手,將手掌放置在她那突出的小腹上。

“三郎,你感覺到了嗎,這是你的兒子,是你期待已久的兒子。

“還記得嗎,你剛知道我懷上孩子時,多開心、多激動啊。

“你翻閱詩詞,為孩子取名,你抱著我,猜測這孩子長得像誰……

“那天,那天孩子還動了!三郎,你都記得嗎!”

李蓉兒試圖用回憶來讓李謙心軟。

她聲淚俱下,抱著他痛哭。

“求你了三郎,我發誓,我和孩子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我甘願帶著他隱姓埋名,隻求他能夠好好活著。

“三郎,我愛你,孩子也愛你這個父親,你忍心殺了他嗎……”

李謙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心裏那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

回想過去,他對這個孩子傾注的期待和慈愛,回憶他得知李蓉兒懷孕時的喜悅,不禁愁容滿麵。

李蓉兒費了很多口舌哀求李謙。

因她知道,腹中這個孩子,是她唯一長久的籌碼。

她還要靠孩子進李家的門,靠他鞏固李謙的寵愛。

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在僵持了好一會兒後,李謙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

他看著李蓉兒的大肚子,身為人父的良心還未完全泯滅。

而且,華裳就是懷著他的孩子跳崖死的。

那之後,他經常做噩夢,夢到那孩子化為厲鬼,要拖著他一塊兒下地獄。

是以,李謙暫時放過了李蓉兒腹中的孩子。

他離開後,李蓉兒的臉色極其蒼白。

她低頭看向地上的藥碗碎片,隻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凍結了似的,寒毛直立。

婢女也是心有餘悸,扶著李蓉兒坐在床沿上,給她擦汗。

“姑娘,沒事兒了,駙馬已經走了,他同意留下孩子……”

婢女話音未落,李蓉兒突然抬頭瞪著她,眼中盡顯恐懼與戒備。

“沒那麽容易結束的!這次僥幸逃過了,下次呢?

“他既然已經有了除掉孩子的心,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

婢女十分犯愁,情緒也跟著忐忑起來。

“姑娘,好端端的,駙馬怎麽就不要孩子了呢?他以前分明很喜歡這個孩子。”

李蓉兒眼睛一眯,“一定是安陽公主,是那個小賤人在挑撥!我上次去太傅府告狀,她一直沒有動靜,原來是把主意打到我的孩子身上!”

婢女也有此懷疑,卻不敢說出口。

她萬分擔憂:“姑娘,您要是連孩子都沒了,就更沒機會進入李府了,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李蓉兒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

“孩子,我一定要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安陽公主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她要害我的孩子,我也不會讓她好過的!!”

報複的想法縈繞在腦海,李蓉兒的眼中浮現一抹惡毒,手也將身下的床褥抓起了猙獰的褶皺。

婢女深深畏懼安陽公主,想勸李蓉兒不要衝動,但,目睹李蓉兒的表情扭曲獰然,她隻能暫時將那些話咽回去。

……

公主府。

慕辭伏案練字,心情十分放鬆。

柳嬤嬤眼看著安神香快要燃盡,便用眼神示意婢女月璃。

月璃會意頷首,輕手輕腳地續上安神香,並趁此機會,忙不迭地看了眼守在門邊的裴護。

一個蒙麵侍衛走到裴護身邊,對他稟告了什麽。

裴護朝那人吩咐了幾句後,進屋上報慕辭。

在此之前,月璃非常規矩地退到屋外。

“公主,據探子回報,李謙買了落子藥,但還是改變了主意,並未弄掉那個孩子。”

慕辭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寫自己的字。

屋內有三人,卻有著死一般的寂靜。

氣氛太過壓抑,直到慕辭收筆,柳嬤嬤看著公主那寫好的字,慈祥的臉上飽含驚歎。

“公主,您仿的這幅字,恐怕連公孫先生本人都分不清呢。”

那些字,筆勢宛若遊龍,又似鳳舞,且用的是紅墨。

慕辭轉了轉發酸的手腕,眼神涼幽幽的,語調卻是一如既往得嬌柔婉轉。

“我最喜歡公孫先生寫的喪葬歌了。

“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

少女用甜美的嗓音念著悲淒的詞,笑容摻雜著一絲涼意。

念到最後,她話鋒一轉。

“我要把這首喪葬歌送給李蓉兒,你們說,她會喜歡嗎?”

柳嬤嬤低著頭,麵不改色。

裴護則正氣十足地回道。

“公主的賞賜,李氏不敢不喜。”

慕辭“噗嗤”一聲笑了。

她美麗的雙眸泛著明媚笑意,格外珍惜地卷起那幅字。

寫完一幅喪葬歌,她的心情格外舒暢。

“嬤嬤,再鋪一張紙,我還得給楊姐姐回禮呢。”

“是,公主。”柳嬤嬤熟練地將紙平展鋪開,並用剔透的長條玉石鎮紙。

……

半個時辰後。

左相府。

楊素素正在為來年的女學做準備,案桌上擺了好幾摞書,書架上也是滿滿當當。

她剛背完一則賦論,婢女神態激動地叩門進入。

“姑娘,這是太傅府的小廝送來的,是溫太傅給您的信呢!”

楊素素頗為不解地抬眸。

“確定沒弄錯?”

溫太傅怎麽會給她寫信?

懷著極大的困惑與緊張,楊素素打開那信。

婢女在一旁搓著手,急切地想知道信上寫的什麽。

見自家小姐看完信後心神**漾的模樣,婢女越發好奇。

“小姐,太傅寫了什麽啊?”

楊素素臉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暈,故作鎮定。

“沒什麽。”

說著,她故意將信放在案桌上,好讓婢女瞧見。

婢女認得字,不由自主地念出聲。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婢女驟然反應過來,這是一首情詩啊!

“小姐,溫太傅對您……”

楊素素立即投去警告的眼神,示意婢女勿聲張。

即便如此,婢女還是難以克製那份隱秘的激動興奮。

“小姐,溫太傅一定是那次在山莊內見過您後,就對您一見傾心,卻因著和昭陽公主的婚事,不好明說,才用這情詩來表明心跡啊!”

傾慕溫太傅的女子不計其數,盡管有昭陽公主,仍有不少人爭相向溫太傅示好,卻不見太傅在意過誰,更別說送這種情意綿綿的詩了。

婢女與有榮焉,恨不能告訴所有人——她家小姐得了太傅的青睞。

楊素素認得溫瑾昀的字跡。

但還是難以相信,這封情信,是出自那位高潔沉穩的溫太傅之手。

他們上次見麵時,他明明對她毫無興趣。

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楊素素壓製住那片刻的欣喜,鎮定地思索起來。

莫不是那送信的小廝聽錯了地兒,將原本該送去皇宮的信,送來了左相府?

但轉念一想,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婢女光顧著高興,差點忘了重要的事兒。

“小姐,那送信的小廝還說了,太傅特意交代,和您通信的事兒得瞞緊些,未免被人盯上,您的回信送到太傅府對街的一品居就好。”

楊素素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可這信又看不出任何問題。

難道,溫太傅心口不一,真的對她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