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安陽就是個天煞孤星

日頭西斜,眼看著就要日落,慕辭離開了昭陽殿。

臨走前,她還向慕卿卿要走了喬二公子的畫像。

慕卿卿以為她對喬二有好感,送她出昭陽殿時,還說了不少有關喬二的事。

柳嬤嬤動用了極大的忍耐,才沒有當場爆發。

出宮的路上,她差點就把那張畫像給撕了。

“嬤嬤,你很生氣嗎?”慕辭絕美的臉上浮現一抹天真爛漫,像是不解柳嬤嬤的反應為何這樣大。

柳嬤嬤氣得鼻孔都要冒煙了。

好在她控製力強,沒在臉上表現出來。

“公主,嬤嬤生氣,是因為昭陽公主的話好沒道理。但嬤嬤相信,公主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絕不會受她的蠱惑。”

慕辭開心地笑了。

她牽起柳嬤嬤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

“嬤嬤,姐夫也會像你一樣生氣嗎?”

柳嬤嬤顯然沒反應過來。

這跟那李謙有什麽關係?

此時,距離不遠處的高台上,慕玨錚正在上麵眺望雞鳴寺,懷念那棵無辜枉死的樹苗。

查了兩天,此事一點進展都沒有,為此,他在東煌殿發了好大一通火。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弓著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小全子,那人是誰!”

慕玨錚突然出聲發問,嚇得小太監身子一哆嗦。

他趕緊抬頭往慕玨錚手指的方向看。

隻見,冗長的宮道上,一個身影曼妙的少女奪人眼目。

一襲淺藍色的裙子飄逸若仙,盡管離得遠,也能判斷出,那女子氣質出眾,容貌必定也不俗。

怪不得九皇子會好奇此人。

“回稟殿下,奴才不認得,估計是後宮哪位主子的娘家小姐。”

慕玨錚雙手環抱,居高臨下,格外傲慢。

“穿得這般花枝招展,定是存了勾人上位的心。”

說著,他還擺出了自己的推理證據。

“你看,同樣一段路,那些宮女都走好遠了,她還在那兒磨磨蹭蹭,難道不是計劃著‘偶遇’什麽人麽。

“這都是後宮妃嬪慣用的爭寵技倆了。

“尤其是禦花園那條道,每天都有人‘偶遇’父皇,其實都是計劃好的。”

慕玨錚自以為看透了真相,眼中浮現鄙夷之色。

“天底下的女子都是這般令人厭惡,當然,除了母後和昭陽皇姐。”

小全子還能說什麽,隻能點頭答“是”。

然而,站在另一邊的侍衛眼力較好,而且消息更靈通。

在慕玨錚說完後,侍衛忽然冒出一句。

“殿下,那位好像是安陽公主。”

慕玨錚眉頭皺起,“安陽公主?”

話落,他嘲諷地笑了笑。

“噢,原來是她啊。

“早就聽說她回皇都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她突然回來,本皇子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個皇姐。”

慕玨錚自視甚高,鮮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從未將慕辭這個皇姐放在心上。

那些會給他完美人生帶來恥辱的人和物,他都會規避。

是以,他並不想和那位瘋瘋癲癲的皇姐扯上關係。

“早就聽母後身邊的玉蟬嬤嬤說起過,安陽就是個天煞孤星,隻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禍。

“我以前還不相信。

“可七年前,就是因為帶著她去祈福,母後和昭陽皇姐才會遭北涼細作伏擊,還害得昭陽姐姐胳膊中了一箭。

“雞鳴寺一直都好好的,如今她一回來,寺內就起了大火,整個山頭被燒得一幹二淨。

“哼!本皇子確信,她回皇都後,肯定去過雞鳴寺。”

小太監和侍衛不敢評斷,默契地保持沉默。

慕玨錚雖然隻有十二歲,卻比同齡人高出很多。

他俯瞰下方的宮道,帶著孩童般的驕縱任性,憤憤不平地道了句。

“真是晦氣,走吧,回東煌殿。”

……

宮道上。

柳嬤嬤攙扶著慕辭,看她臉色蒼白,建議她歇會兒再走。

畢竟,公主這身子太虛弱,尤其是這寒冷的天,沒走幾步路就會喘。

喘得厲害了,輕者呼吸不暢,重者當場昏厥,哪怕有熏香都不管用。

慕辭抓著柳嬤嬤的手,額間滲出細細的冷汗,聲音也顯得十分虛弱。

“離開……我要離開這兒……”

柳嬤嬤擔心不已,“公主,您現在這……”

慕辭打斷她的話,語氣焦急。

“不要!不要在這兒……太陽落山,天就黑了,他們會出來……會出來的!不要待在宮裏!”

說話間,似乎是觸及了某些恐怖的回憶,少女瞟著四周,渾身緊繃,像個刺蝟一樣把自己保護起來,又如驚弓之鳥,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極大的戒心。

此刻,周圍的人,除了柳嬤嬤,她誰都不信任,隻緊緊地攥著柳嬤嬤的袖子。

柳嬤嬤察覺到公主的驚惶無措,也跟著緊張起來。

公主是在害怕什麽怪物嗎?

她觸碰到慕辭的手,發現她的手就像在冰水裏浸泡過似的,涼透了,完全沒有一點暖意。

猛然想起,六年前,她見到公主的一幕。

那時,華裳公主已經成婚,宮裏的人都說,安陽公主差點殺了華裳公主的駙馬,皇上大怒,要將公主貶到洛城。

她也是那個時候被調到公主身邊伺候的。

剛開始幾天,公主根本不讓她近身,甚至,隻要她踏進殿內,公主就會大發雷霆,讓她滾出去。

有一次,公主還用剪刀戳傷了她。

她那時默默忍受著,還想著等待機會離開這位陰晴不定的安陽公主。

直到有一天晚上。

她在寢殿外守夜,半夜裏聽到一陣抽泣聲。

輕輕推開殿門進去後,竟看到公主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顫抖不止,嘴裏喃喃著模糊不清的話。

她想要叫醒公主,卻發覺公主的身體幾乎涼透了,呼吸也是微弱得可憐。

她想去請太醫,公主突然抓住她的胳膊,隻說了一句——“好黑,燈,掌燈……”

那次的經曆,讓她以為,公主怕黑。

但後來在洛城,公主並沒有掌燈睡覺的習慣。

思緒回到眼下,柳嬤嬤突然意識到。

——公主不是怕黑,而是害怕入了夜的皇宮。

明白這一點後,柳嬤嬤立馬加快腳步,帶著慕辭往宮門那邊走。

直到出了宮門,慕辭的臉色才漸漸好轉。

裴護並不知道宮內發生了什麽。

當柳嬤嬤將此事告知他時,他陷入了沉思。

這一夜,裴護並未合眼。

……

當夜,左相府。

王清風跪在楊懷山麵前,苦苦央求。

“左相大人,求您救救下官,禦史台那幫人就是群瘋狗,逮誰咬誰。

“下官死不足惜,隻是遺憾,不能再替大人分憂啊……”

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確實取悅了楊懷山。

楊懷山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提點他。

“禦史台為什麽突然查你,你當真不知是誰的手筆的麽。”

王清風臉色僵硬,“下官愚笨,請大人賜教。”

實際上,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本相早就跟你說過,溫瑾昀不是你以前接觸的那些人,區區幾個美人,就能把他們迷得不分東西。

“對付他,本相都得斟酌再斟酌,你王清風幾斤幾兩,也敢算計他?”

王清風埋著頭,憤懣不已。

卻又不得不承認,溫瑾昀確實是個難對付的。

楊懷山放下茶盞,接著說道。

“你可知,本相為何要極力拉攏溫瑾昀。”

“下官愚鈍。”

“拋開別的不論,你覺得溫瑾昀如何。”

王清風脫口而出。

“謙遜有禮,端正自持,是君子。”

“通俗來說,他溫瑾昀就是個好人,對麽。”楊懷山問得頗有深意。

王清風的眼珠子轉了轉,斟酌道,“算是個好人。”

楊懷山的眼中拂過一抹陰騭。

“嗬,好人。

“何為真好人?論語言,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然,放在溫瑾昀身上,則是鄉人皆好之。

“連你王清風都覺得他是好人,他能算是好人嗎?

“他早已掌握你的那些罪證,卻隻在你算計了他後,才將罪證供給禦史台,這是好行為,還是壞行為?”

王清風越聽越糊塗,滿臉的困惑不解。

“相爺,他是不是好人,跟您拉不拉攏有何關係?”

楊懷山點到即止,擺了擺手。

“也罷,你隻需記住,以後莫要自作主張地去招惹溫瑾昀。”

說到這兒,王清風猛然回過神來。

他給楊懷山磕了個響頭。

“相爺,下官就要被他害死了,哪裏還能招惹他,求相爺幫幫下官!”

楊懷山不想再同王清風說太多。

他雙眼半眯,臉色森冷。

“溫瑾昀這次隻是給你一點苦頭嚐嚐,並非要你徹底翻不了身,否則,他交給禦史台的罪證,就不隻是你小舅子販賣私鹽了。”

王清風嚇得臉色慘白。

如此說來,他還有別的把柄在溫瑾昀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