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法

徐家是機械廠何副廠長介紹給常敬平的,承諾兩家成了兒女親家之後,常敬平在廠裏的職位能往上挪一挪。

徐厚載雖然不舉,有狂躁症,但他對配偶要求極其之高,首先就是要長得好看,特別好看的那種,帶出去有麵子,其次是性子溫柔,再是起碼有初中以上學曆。

徐家把徐厚載的真實情況瞞著緊緊的,不知道的都以為他是一個香餑餑呢,聽說相了好幾個對象,都認為人家姑娘不夠漂亮。

何廠長聽聞常敬平接了老家的兩個閨女過來,這兩個閨女長得極其漂亮,就動了心思,給親戚徐家介紹了過去。

“小常同誌你放心,咱們現在講究婚姻自主,隻要你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了你,就算是你父母也一樣。”

婦女部許主任給溫習做保證。

“你的問題我們收到了,我們會找你父母談話的,包辦婚姻不可取,這是阻止我們社會進步的糟粕。”

溫習感激的眼淚直流,餘光看到許主任辦公桌上的工作簡要,上麵寫著幾個大字,元旦工人匯演。

寧城機械廠是有著四千工人的大廠,廠裏麵有著比較完整生活配套設施,家屬院不用說了,另還有體育館、圖書館、服務站、裁縫室,連電影院也有。

可以看出廠區除了看重產能之外,還會注重工人的精神世界,每年廠裏都會在特定節日組織工人匯演,算是廠裏的一項自娛自樂,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能大膽上台表演的,並能選上的,工廠另有獎勵,所以這報名的工人每年都很踴躍。

即使是重來一回,溫習還是麵臨著生存難題,常家不願意給她走動工作,想把她拴在家裏做保姆,要麽就是嫁人給家裏謀好處。她即使反抗不當保姆不嫁人,也會麵臨著下鄉當知青。

在鄉下的那種地方她實在是呆夠了,不可能再去體驗一遍,下了鄉,起碼要熬個七八年才能熬到高考恢複,而且就算能熬到那天,那高考她也未必就考得上。

現在她迫切需要一份工作。

“許主任實在是太感謝您了,還有廠婦聯,你們真是功德無量,要不是來了城裏,和鄰居家姐姐聊天,我都不曉得遇到這些問題能尋找婦聯幫忙。”

許主任拿著搪瓷杯,嗬嗬笑了聲,“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溫習感謝過後,想到什麽又有些難過,“也不知道像我這樣情況的姑娘還有多少,要是廠裏能多點宣傳這方麵的知識就好了,在我們老家很多姑娘十六七歲就被父母安排相親嫁人了,還有很多被丈夫打被公婆打不敢反抗的,最後受不了吃了農藥或跳了井的,太可惜了,要是有人跟她們宣傳這些,她們可能就有一絲希望,不至於到那一步的。”

許主任準備喝水的手就頓了下來,看著她,“溫習,每個地方都有婦聯組織的,普到公社生產隊,甚至村裏,可能也真是沒有宣傳到位,那些婦女同胞遇到困難沒能找到組織。”

溫習鼓起勇氣的模樣,“許主任,其實我們廠裏也有女同誌了解得不夠透徹的,即使知道有婦女部,但被丈夫打了也不敢找上來。除了女同誌還有男同誌,很多男同誌都不知道打媳婦是違法的,包辦婚姻是違法的,要是我們廠裏能有個關於這些的普法活動就好了。”

許主任有些驚訝,“小同誌這想法有點意思,你覺得應該怎麽普法呢?”

溫習抿了抿唇,“許主任,我們廠裏是不是準備元旦節目?不知道能不能把這普法活動編成節目搬到舞台上?”

許主任是廠裏婦女組織的頭兒,是領導,工資待遇都挺不錯的,但溫習知道,廠裏的婦女組織跟街道、跟市區的婦女組織又是差著一點的。

如果許主任是個有誌向的,她應該努力向區、向市的婦女組織單位更進一步。

把普法活動編成節目?許主任覺得這想法不錯,反正也是要挑節目表演的,她們婦女組織部門也打算出一個節目,多一個想法也是好的。

許主任再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她穿著不顯,甚至說得上寒酸,可能剛跟家裏人起了爭執跑出來的,頭發跟衣服都稍有些亂,但麵容出色,眸光清正,站姿精神,腰背挺直,從裏到外帶著股自信,一點兒也不像從鄉下過來的膽怯小姑娘。

“你說的編節目,你覺得應該怎麽編?”

溫習抬眸,看著許主任,“許主任要是不嫌棄,我給您做個計劃書,您看成不成?”

計劃書這三字新鮮,許主任笑了,“可以。”

頓了下又道:“不過小常同誌,有一點要告訴你,你不是我們廠裏的職工,更不是我們部門的同誌,你做的這些,廠裏沒法給你報酬。”

溫習嫣然一笑,“隻要能幫人,給更多的人普到法,我就很開心,我不需要報酬。”

許主任很滿意,小姑娘這個覺悟不錯。

從廠裏出來,溫習拿著那包藥材去了附近的一家藥材鋪,她手上的這包藥材是天麻,母親溫蓮在世時有偏頭痛頭風,說是生她和常溫禮的時候月子沒坐好。

那會兒去看醫生,醫生就開有天麻這味藥,母親吃著這藥,挺有成效的,但就是貴,她舍不得這個錢。

溫習就去問醫生,這藥在山上能不能找得到,醫生說她有本事就去找。於是她就去找了,每到周末不用上學,她就去山上找,還真被她找到了些。累積起來也有五六斤,可惜的是,她母親也沒那個機會吃了。

出來投奔常敬平,也沒能帶上什麽東西,她們算是逃出來的,兩套衣服,兩個水壺,再是母親留下來的十幾塊錢,然後就是這包天麻了。

“你這天麻曬得倒是可以,就是個頭有些小,給你八塊錢一斤吧。”

藥材鋪老板看了半天,給出了個價錢。

天麻很貴,之前母親的藥中隻有幾片天麻,就得花上兩塊錢了。

這會兒的人都實誠,不會故意坑人,溫習點了點頭,讓老板稱了,一共是五斤六兩,四十四塊八毛。

剛拿過藥材鋪老板遞過來的錢,就看到張蘭走了進來,她視線死死地粘在她手上的錢上麵,“溫習,你哪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