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那兒子,不認親娘

易鳳棲沒力氣了,她本就受傷,現在又餓又累,高度繃緊的神經,讓她有些難以自控的輕顫。

落在這些似狼一樣,頃刻間就能將她給撕碎的暗衛眼中,就變成了真正的害怕。

是一陣死寂的沉默,風穿山而過,吹動枝葉沙沙作響。

對方全都蒙著臉,易鳳棲猜不出他們如何做想,隻覺得憋屈。

不知過了多久,周鶴潛視線沉沉,緩緩開口道,“給她止血藥,放她走。”

易鳳棲閉上眼睛,重重鬆了一口氣,後背布料濕了一片。

活下來了。

“姑娘所說之話,可要牢牢記住。”周鶴潛聲音冰冷如雪,“我不管你是不是大牛村之人,倘若你將今日之事宣揚出去,就算你活得了兩天,日後也必定牽連滿門。”

沒了威脅,易鳳棲頓時輕鬆了許多。

她依靠在樹杆上,咧著唇笑,“大人放心,我自然明白。”

“我放了你,也救了你。”周鶴潛扔給她一瓶止血藥,扭頭不再去看易鳳棲這副慘不忍睹的臉,清冷聲音隨著他遠去背影而變得遙遠,“這恩,你最好永遠記在心中!”

易鳳棲也不嫌棄,直接將裏頭的止血藥給拿出來,聞了聞味道。

是上好止血藥沒錯。

周鶴潛與暗衛一同離開,素竹有些不明白,低聲問道,“殿下,為何不直接殺了她?”

“她知曉銀礦,去過銀礦還能全頭全尾地回來,此人沒想象中那麽弱。”周鶴潛垂下眼睫,想起當初那個救了自己的女子。

他到現在也不知她長什麽模樣。

斂下眸中情緒,周鶴潛聲音平淡到了極點,“留她一條命,興許日後還有用。”

素竹隻能道是,肅殺沉默的隊伍不再有言語交流,直朝深山內而去。

至於易鳳棲,吃下周鶴潛給她的止血藥後,後腦的血不再流,往回走的步伐也加快了許多。

山中確實有一座銀礦,那位與她談判的男子,敢深夜闖入銀礦調查,來曆必定不凡。

她隻想給爺爺報仇,然後再過好自己的日子。

易鳳棲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自己爺爺被害死的事情,她眼底便一片喋血肅殺!

三年前她救了一個人,晚上春宵一度後,爺爺就不見了,她找了三個月,隻找到了爺爺的屍首,易鳳棲悲痛欲絕,勢要查出害死她爺爺的真凶。

一連幾月的追查,易鳳棲忽視了自己懷孕一事,可等她生子,被孤魂野鬼占據身體,易鳳棲都沒能查出真凶。

現在已過去三年,追查凶手之事更是渺茫。

易鳳棲緊緊握起拳頭,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害死她爺爺的凶手給找出來!

抱著這個念頭,易鳳棲終於到了自家小院前。

這是三間房子連在一起的屋舍,燈已熄,可見裏麵的人都休息了。

她輕步走進去,腳下不知踩到哪兒,忽然迎麵射來兩道箭矢!

易鳳棲腳步一挪,躲了過去。

目光落在對麵樹上結實紮著兩支箭,尚未來得及多想,房內便出現一道劈裏啪啦好似什麽東西掉落的,易鳳棲當即推開門,看向房內,瞧不見人,心中不由一緊,立刻走向床邊。

透過稀疏夜色,易鳳棲察覺床榻之上亦是無人,忽然,她似有所覺地低頭看向床尾,隻見那裏有一個瑟縮著捂住眼睛的白色團子。

小團子坐在地上一聲不吭,兩隻小爪子捂住眼,似乎這樣就能讓這個忽然闖進之人看不見他。

摸著黑找到油燈和火折子,將油燈點亮,屋內頓時亮了起來。

她目光掃過四周,隻瞧見地上有被打翻的洗臉用的木盆,以及床尾被嚇得滿臉發白,看上去髒兮兮的不過三歲大的小團子。

易鳳棲心中微動,頓時有了判斷。

這是她的兒子,易隨。

怎麽就他自己?山上雖說不會有猛獸來此,卻也不該把一個孩子留在這兒!

易鳳棲心中有氣,忽然又想起了自己這三年來對易隨的視而不見,那股氣就頓時偃旗息鼓。

是她對不起他,她又有什麽資格責怪別人。

易隨臉上由白轉紅,一口氣憋得狠了,看著她蹲在自己麵前,終於憋不住,嗚哇嗚哇的大哭起來,模樣慌張又害怕。

易鳳棲從來沒有照顧過易隨,可她曾無數次看過他。

到底母子連心,他哭得如此傷心,易鳳棲心中隱隱泛痛,又有些不知所措,依靠本能的彎腰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娘在這兒,你莫哭。”易鳳棲生硬哄著,她不會抱小孩兒,隻覺易隨在她懷裏哭得更狠了,瘦骨嶙峋的身體不斷發抖,顯然是怕極了。

易鳳棲沒法,隻能將他放在**,易隨腳挨著床,立刻鑽進厚厚被中,哆嗦著身體,似是很怕她。

她有些苦惱,又有些無可奈何。

但此時此刻惱恨誰都無用,她隻能先將這小團子給哄好才行。

她坐在床邊,笨拙地想著以前其他人哄易隨睡覺時的動作,用手輕輕拍他的後背。

小團子狠狠哭了一陣後,累極了,便沉沉睡了過去。

易鳳棲聽見他呼吸勻稱起來,也沒了哭聲,不由鬆了一口氣。

她將被子拉下來,就著昏暗燭光,仔細瞧了瞧這個兒子。

眉毛,嘴巴,和她長得都像,不過皮膚有些黝黑,是經常被人背著出去曬出來的。

他臉上還掛著淚痕,瘦弱不堪的小身體蜷縮在一起,那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如果不是她被占據了身體,易隨也不用這麽擔驚受怕,餓得這麽瘦,摸著隻剩下骨頭了!

是她對不起他!

易鳳棲眼底劃過濃烈又沉重的歉意,她將被子重新掖好,躺在一旁,一股困意湧來,她也有些困。

以後,必定不能再讓他受半點委屈了。

迷糊中,易鳳棲暗暗發誓。

翌日早,易鳳棲是被一道輕微的拖拽感驚醒的,她睜開眼睛,隻見小團子正使出吃奶的勁兒拉著衣服往外拽,小臉憋得通紅,可他力量太弱了,隻將她衣服拉動,人卻是半點都拉不動。

“歲歲,你在幹什麽?”易鳳棲奇怪看著他,感受著後腦陣陣疼痛,白著唇瓣問。

易隨乳名,喚歲歲。

易隨被嚇了一跳,手下打滑,一屁股坐在了**,渾圓大眼看著她,害怕又驚懼。

接著,他又想到了什麽,鼓著勇氣,奶聲奶氣地喊,“醜!壞!離開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