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鬼父親

“嘭”

門口發出巨響,是大門被人摔上的聲音,隨後一陣劈裏啪啦的亂響,玻璃酒瓶在地上碰撞的彈跳聲,還有易拉罐酒瓶被踩後發出的嘰裏呱啦的聲音。

顧夜站起身來,顏辛顯得有些恐懼,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恐懼,顧夜拉著他的手臂走出了門外。

進門的人並沒有開燈,整個客廳和走廊都是昏暗的,相反還是顧夜走出顏辛的房間後,打開了燈。

燈一亮起,讓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兔崽子,叫你開燈了嗎?”

話畢,一個易拉罐酒瓶子就飛了過來。顧夜一擺手把那個快要砸到自己臉上的酒瓶子,拍飛了出去。

“你是誰?”

等到男人自習慣驟然明亮起的燈光之後,終於看到了家裏莫名地多出了一個陌生人。

“……”

顧夜瞅著這個醉醺醺的酒鬼,沒有開口說話。

“小兔崽子,他是誰?”

男人眼見顧夜不說話,又問自己的兒子。

“是我的老師,上門來家訪的。”

“老師?你們老師還會上門家訪的?嗝……”

男人打了個酒嗝,一股酒精的味道終於從他的身上,飄到了顧夜的鼻子裏。

顧夜緊鎖眉頭,被熏得稍微有點反胃。

“老師來家裏有什麽事情嗎?”

男人紅著臉,搖搖晃晃地在門口踩著顧夜的鞋子,踢掉了自己的鞋。然後走到屋裏唯一的那張桌子的邊上,坐下之後,又打開了一瓶啤酒。

“讓顏辛考上大學的事情。”

“大學?哈哈哈,技校我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男人剛灌進嘴裏的啤酒,噴了一桌子,他擦了擦嘴,仿佛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看看這小子,他有這能力嗎?”

“在我眼裏,他比你好得多,你不覺得你作為一個父親,天天喝酒不是一個笑話嗎?”

“嘭!”

男人把手裏的罐裝啤酒在桌子上一敲,顧夜也知道了為什麽這張原木桌上有一層厚厚的和保護層一樣的東西。

“不喜歡聽,要不我再多講一點,你不覺得你已經失敗到連你的妻子都帶著女兒跑了嗎?你有什麽資格能指責你的兒子,你自己真的像是他的父親嗎?”

“閉嘴!”

男人終於失去了喝酒的興致,本來就是個酒瘋子,聽到這些話後,就像瘋了一樣,從椅子上動身,氣勢洶洶地向著顧夜衝來。

顏辛一看情況不妙,他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和顧夜打起來,一方麵他真的不是很確定自己的父親真的能不能打得過顧夜,另一方麵,他真的看出來顧夜是對他好的,從小到大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有這樣幫過他,他不想第一次有人幫助自己,就為了自己的酒鬼父親大打出手。

他跑到兩個人要交界的中間,想要攔住他的父親,卻是被他的父親一巴掌打在了地上,他捂著臉,頭貼在地上,看不見是什麽表情。

顧夜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顏辛,一隻拳頭正在向著自己的臉上衝來。

顧夜沒有躲開,或者說是根本躲不開,因為剛剛被倒在地上的顏辛吸引了注意力。

結結實實地挨下了這一拳後,顧夜的臉上有些紅腫,口腔裏有點血液的味道。

顧夜有些忍不住了,他知道人性的險惡,當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之後,更是破壞了他久違的心境。

他做了一個決定,他說了一句讓眼前的酒鬼和躺在地上的顏辛都聽不懂的話。

“眼鬼,嚇一嚇他,嚇得屁滾尿流的那種。”

“你把墨鏡往下挪一點。”

所幸眼鬼的話隻有顧夜一個人能聽見,顧夜也照著眼鬼說著做了。

顧夜藏在墨鏡下的眼睛,目不轉睛地對著男人的眼睛。

就像是火影忍者裏的月讀一樣,顧夜的眼睛在男人的眼裏似乎在開始旋轉。

家裏的房子發生了些奇妙的變化,本來普通的走廊,變成了蠕動著的血色腸壁,眼前的顧夜也從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慢慢猙獰起來,他的嘴裏長出獠牙,眼睛中滴落鮮血,頭發一根根像是烏黑的長針。

地麵上長出一隻隻枯焦的手臂,抓住了男人的腳。

男人被酒精灌滿的大腦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切,可感官還是視覺上都無比的真實,他嚇得癱坐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叫聲,雙腳一直踢著地上那些仍然在抓著他的手臂。

在顏辛的視角裏,隻聽見自己的父親不知其所以然地大叫起來,然後像是個神經病一樣地踢著空氣。

顧夜並未動彈,依舊是站在原地,高高在上的站著,就像是一個審判者一樣蔑視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好了,這次你應該是終於清醒過來了吧。”

顧夜把墨鏡推回鼻梁上,男人眼前的幻想消失,依舊是止不住的恐懼著,向著後麵倒退。

“你是魔鬼!剛剛是怎麽了?”

男人無助地抱住了自己身邊的椅子腿,渾身顫抖地看著顧夜。

這一幕都落入了顏辛的眼裏,在顏辛的記憶裏,自己的父親才是那個魔鬼一樣的存在,而這個男人卻被自己萍水相逢隻不過是見過幾麵的老師給嚇得在地上求饒。

“我再問你一次,我剛剛說的話很好笑嗎?”

“不好笑,不好笑。”

顧夜的聲音在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耳朵裏聽起來,就好似地獄的索命聲一樣,這是他活了四十多年都沒有見到過的恐怖。

“那我再問你一次,同不同意我讓顏辛去考大學?”

“我同意,我同意。”

“很好。”

男人被眼鬼用能力嚇了以後,對顧夜的話隻會一個勁地點頭答應。

顧夜滿意關掉了自己手機上的那個錄音功能,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以後不要被這種賭狗加酒鬼倒打一耙,顧夜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比鬼更恐怖的東西,那就是人心。

顧夜把顏辛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粘著的那些瓜子片,花生殼。

“明天十點,明日輔導中心,還是那個街口,我希望能夠見到你。”

“嗯嗯。”

顏辛連忙點點頭,他黑暗慘淡的人生裏,終於出現了一道光,一道更加漆黑更加鋒利的光。

顧夜拍了拍自己剛剛被男人踩了幾腳的鞋子,在地上點了點腳尖,打開門離去。

顏辛看了還在顫抖著的父親一眼,然後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顧夜坐在回家的車上,因為顏辛的家已經快要跑到明州市外了,顧夜的腿是人腿,他實在是覺得自己走不了這麽多路。

之前在許華那裏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錢,反正是輔導班那裏打來的錢,到現在也用得七七八八的了。

顧夜過兩天又要去找點班上了,不過這次自己的眼睛好了,估計能夠找到一些好的訂單。

車子開到了城東和城南的交界處,顧夜就讓司機停下了,為了省點錢。

顧夜走在路上,終於又一次來到了自己在記憶世界裏時心心念念的地方。

花店的燈在漆黑的夜晚裏為過路人點亮了店門前的道路,看起來溫暖而柔和。

推開店門,顧夜走進店裏。

或許是顧夜每次來的時間點都差不太多,月來和以往一樣,仍然在為晚上才會盛開的曇花澆水。

聽見顧夜開門的聲音,月來側過頭,捋了捋自己耳邊的頭發,看見是顧夜來了,笑著說道。

“是你來了啊!”

很美,顧夜看著這個微笑,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期待都沒有落空。

隻有在花店和家裏,顧夜才會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和天真的一麵。

“最近很累吧。”

月來放下花灑,走到了顧夜的身邊,和以前一樣用手環住顧夜的手臂,拉著他往店裏走。

“有點忙。”

顧夜確實有些疲憊,可一走進花店,月來一和他說話,他就覺得自己身上的疲憊消失殆盡了。

月來拉著顧夜走到曇花的前麵,從裏麵取下一支,遞到了顧夜的麵前。

“今天還要買花嗎?”

雖然顧夜囊中羞澀,但是這是他無法拒絕的要求。聞著花香,顧夜的臉上也露出了抑製不住的笑容。

“嗯。”

“那我給你去包起來。”

月來鬆開顧夜的手臂,走到了櫃台,拿出了包裝紙,細心地將花包好,然後遞給了顧夜。

顧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花店的,反正回家的路上一直都是蹦蹦跳跳的。

“看來你真的有陰間桃花運啊,打交道的都是女鬼。”

顧夜沒理眼鬼這家夥,保持著自己的好心情向著家的方向走著。

回到家裏,外婆還沒有回家,可能又是去打麻將了,不過顧夜這次回來的比上次早,而且自己也帶了鑰匙。

洗了個澡,一洗就洗了半個小時,似乎是感覺自己很久沒洗澡,也可能是在別墅裏各種廝殺滾打留下的印象,讓顧夜覺得自己身上的每個位置都不是很幹淨。

說來奇怪的是,顧夜的那身西裝穿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是很幹淨,某種程度上來講,黑色的西裝其實很容易黏上一些灰塵,顧夜這件從外公那裏繼承來的西裝卻從來不會這樣。

墨鏡也是外公留給自己的東西,那個時候外公已經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世了,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失明了的事情。

墨鏡,西裝,外公,鬼怪輔導班。

外公也是一名老師,在這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係呢?

顧夜拍了拍掛在衣架上的西裝,躺在**,還是沒去結算墨鏡上的任務。

他打算明天早上睡醒了以後,再好好的看一看。